龙君一言不发，只是拳头早已攥紧，骨节发白，额头上的青筋也已暴起。

一旁的观澜，幽幽煽动着那条银白色的尾巴，哭得梨花带雨，好不心疼。

“住口！

什么牵红线，还是不天帝赐的婚。”

龙君语气低沉，让人胆寒。

“本君爱的鲛人公主观澜，非她不娶！”

月老撇了一眼那巨大的尾巴，支支吾吾到：“观澜公主是鲛人一族，与龙族确实不想匹配…她是本君的爱人，岂容别人置喙！”

远处日光一阵明灭，想必是龙君方才震怒，引起海水呼啸。

他不许别人说观澜的出身，却可以鄙夷我的身份。

到底是不爱我罢了。

“若观澜公主能化鱼为龙，此事便有回旋余地…”月老被吓得哆嗦，打量着龙君的眼色说出这句。

观澜揪着龙君的衣领，躲在怀中低声啜泣：“天庭这是觉得，妾身身份低微，配不上哥哥。”

她将鱼尾卷起，躲在裙摆中，又开始哭起来。

“那也只能用第二个办法了。”

龙君语气中有些为难。

他看向观澜的眼中满是心疼。

等我被绑在绞刑架上，我才知道，第二个办法是什么。

将鲛人的尾巴剪开，化为人形，再喂下仙丹，便可成仙。

这种邪异的法子，大概是从禁书里面看来的。

龙君大抵是不放心，便将我拿来一试。

他先我变成鲛人，拿着那柄精致小刀，蹲在我身前。

“浮光，就当是帮我最后一次…”这句话，上次听他说，还是他让我用锦鲤一族所有好运帮他挡下那到天雷。

上次他骗我，说，会娶我。

我越是挣扎，捆仙锁束缚得越紧。

他毫不犹豫的将匕首刺向我。

为了龙君，九世轮回，每一日都奋力跃向龙门。

直到被海浪拍死或者搁浅在沙滩。

直到第九世，我被卷入风暴之中，被拖去幽冥之境。

我在里面看到了龙君，我扑向他，断断续续说了很多情话。

等我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眼，看到却是一团黑影。

我那时生了心魔，由着那团黑影将我带向魔界。

拜魔界之人为师，只为能跳跃龙门。

我那时发誓，我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与龙君长相厮守。

我陷入回忆，也感受不到被割尾的痛。

再说，这点疼和被剥去鳞片又算什么呢？

半个月过去，我的新皮已经完全长好，紫黑色的鳞片，在波光下还闪着细细的光，真好看。

来不及欣赏，远远听见龙君的脚步声。

我赶忙化做了要死不活的鲛人模样。

只是，这次我用法力变成了人的模样。

摔到了龙君面前。

醒来时候，观澜贪婪而又嫉妒的眼光在我腿上游走。

“若你都能化人，我身为鲛人族公主必定成功。”

观澜用冰凉手指划过我的小腿，好似用刀背割过，让人不寒而栗。

观澜起身，拉着龙君的衣袖撒娇：“哥哥，等我变成人之后，就把这本书禁书烧了吧。”

龙君有些诧异：“为何？”

观澜正色道：“鲛人族若是知晓有如此简单方法，必定不会好好修炼，这是我为一族公主的责任！”

龙君面上满是赞同，宠溺般刮了刮观澜的鼻子：“就依你！


我的心上人是东海龙君，为了与他长相厮守，我修炼千年，历经九世轮回，终于越过入海口的那道龙门。

是族中第一个化龙成功的锦鲤。

等待我的却是剥鳞、抽筋、拔骨。

龙君搂着鲛人公主，捧着用我的血肉做成的汤，低声哄到：“澜儿，喝了这幅龙甲，你定能褪去鱼尾，化龙成仙。”

但是，我为了早日化身成龙，与魔族签了灵契，我成了魔蛇，鲛人公主喝下的，是让人修为散尽的蛇蜕。

……被活剥鳞片后，轻微呼吸间便引起皮肉拉扯，让我疼的发冷。

“到底鲤鱼化成的龙，好看也好用！”

龙君放下碗盏，心情很好。

躲在他怀中的鲛人公主观澜，露出一双俏生生的眼，声音也是娇滴滴的。

吐出的字却是恶毒：“不如让锦鲤一族每年到龙宫献祭…不可能！”

我挣扎着身子，试图爬起。

“锦鲤卑贱，若是能用生命侍奉龙族，那也是成全！”

龙君护住观澜的银白鱼尾，一掌仙力将我拍倒在地。

腥甜温热的血从我嘴角溢出，五脏六腑宛如被震碎。

我强忍住悲痛，一字一句到：“你一直在骗我，对不对？”

“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，对不对？”

龙君皱眉，眼神复杂，良久，开口道：“未曾。”

他缓缓走到我身边，拾起他当年送我的定情信物，一块小小的三生石。

“锦鲤卑贱，怎可拥有天庭之物。”

他的嘴角勾起，似笑非笑，满是鄙夷。

都是谎言。

我心如刀绞，满心期待夫妻团聚，没想到是精心策划的骗局。

原来，受情伤和被剥皮抽筋的疼是一样的。

我伸出血迹斑斑的手，去抓他衣角：“当年你下凡渡劫，哄骗我用光了锦鲤族的好运...你第一个回的天庭，老龙王才将位置传给了你。”

“你才是那虚伪...”此言一出，周遭的虾兵蟹将皆面面相觑，面露难色。

体内五脏六腑逐渐破裂，鲜血抑制不住涌出喉头，后面的话被迫咽回腹中。

观澜飘然而至，语气轻柔：“到死还想污蔑龙君，实在是该杀。”

她一一看向那些虾兵蟹将，眼神凛冽：“为龙君效劳，竟如此不忠，也该杀。”

未等众人求饶，观澜已用法术取出他们的神识，在我面前捏碎。

随后，她扑向龙君怀中，如孩童般撒娇，仿佛刚才杀人的不是她一般。

“哥哥，我喝了汤，为什么这尾巴还没有消失呀？”

龙君轻笑：“多让几个傻锦鲤越龙门就是了。”

一阵焦躁从我体内涌出，但我现在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。

龙君用法术将我束缚在空中，将我的神识逼。

观澜接过，捏着那颗小小黑色灵珠：“你若能骗来十条锦鲤越龙门，我便讲这颗珠子还你，否则我便让你灰飞烟灭。”

“你做梦！”

观澜边将灵珠攥紧了几分。

神识离身，我开始吐出褐色血液，仿佛将人掏空一番。

海水朝我压来，让我呼吸不得。

我感到阵阵巨压，眼睛几欲爆裂。

“我…我去…”我蜷缩在地，拼命求饶。

离开时，我抬头看到阳光穿过水面，泛起清澈波光，心中忍着身体伤痛，记下了龙宫具体位置。

朝着魔界处游去。

还未出东海，便被龙君召回。

几经思索，我将龙宫位置发与魔族。

回到龙宫大殿，却看到月老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跪下朝着龙君求情：“您别为难小仙，您的红线确实是和瑶池仙子绑在一起，小仙并不能做主啊。”


“观澜公主怕是有族人学了去，也登上了天庭吧。”

我冷冷道。

观澜面色一下变得铁青，紧紧攥住我的神识。

我又感到五脏爆裂，蜷缩在地，冷汗涔涔。

“澜儿，罢了。

饶她一命，她如今没了神识，同废物一样。”

龙君揽观澜入怀，我也只能看见二人身影。

观澜剪尾，龙君调来了四海所有的术士，采集八荒的草药。

可三个月过去，观澜还是拖着那条尾巴，并没有化成人腿。

滴着黄褐色的脓水，一块一块血斑，让她疼痛难忍。

旧伤未好，她便拿着刀子自己又划开伤口。

这段时日，双腿成了东海的禁忌。

她在龙宫掀起风浪，不断搅动海面，连出海的渔民都少了许多。

天庭的青鸟来催促多次，龙君写一道比一道长的陈情奏书。

某日夜里，龙君来到深海中牢狱来看我。

“浮光，你说，观澜为何化不了人形？”

“我到底是哪里没有作对呢？”

他举着烛火，如混沌冰冷漆黑的狱中，有了一丝丝久违的光。

我伸出手，将火苗捧起来，贪婪的感受光热。

朦胧烛火中，龙君的面容也沧桑了许多。

他跟我说话的时候，语气中多了几分祈求。

“即使神识被夺，我的肉身早已化龙。”

“观澜，她始终是条鱼。”

龙可以幻化成任何事物，而鱼只能靠修为。

我淡淡道：“割尾化人若是能成，鲛人一族便早已成仙。”

龙君闭上眼，眼角滑落一滴泪，喃喃道：“是我害了观澜…”那我呢？

龙君何曾有过一丝自责？

我之前认为龙君对爱情不忠，今日才知晓他只是对我的爱情不忠。

心中最后一丝情感也被浇灭。

良久，龙君从锦囊中拿出我的神识。

“浮光，之前我并不是有意要骗你的。

若没有观澜，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。”

他的声音惆怅，伶仃烛火跳跃，将他衬得清瘦。

“只是未曾想到，你居然真的跳过了龙门。”

他转头对着我笑，神情有些苦涩，如离尘神仙一般。

当时的我，估计爱惨了这幅清冷模样。

“原来你这么爱我，可惜…我只心悦观澜。”

他突然捏住我的神识。

熟悉的窒息感又扑面而来，只是，这次更加猛烈，我连反抗机会都未曾拥有。

我浑身抽搐着，大口大口喷涌着鲜血。

“我爱观澜，这辈子非她不娶，可天帝步步紧逼。”

龙君眼角微微发红，声音也有些颤抖。

“只好用你的身体，来装她的神识。”

我伸出手，想要去阻止他。

刚刚触及他的衣袖。

观澜出现了，她飞快得将我拍下巨涯深渊：她宛如疯婆子一般：“我的神识怎么能装在她的身体！”

“你是不是真的爱上了这条卑贱的锦鲤？”

我的身体在不断坠落，隐隐约约之间，只听见二人争吵控诉。

但我已无瑕顾及，听说巨涯深渊下，是比幽冥之境还有寂寥的地方。

我伸出手臂，想要攀附住岩石，奈何身体虚弱，没有丝毫力气。

恍惚间，我看到龙君飞奔而下，朝我伸出胳膊：“浮光，抓紧我的手！”

指尖触碰之际，我垂下手臂，祈求快速坠落。

我绝不会让龙君骗我第二次。

巨涯深渊寒冷无比，我的身体都结上一层霜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一双手将我拦腰抱起，温暖柔软。

“小锦鲤，趁为师冬眠时候潜逃…”那人将手指放在我唇边，声音又低了几分，还带着怒气。

温热气息喷洒在我鼻息间：“为师帮你找回神识后，定会罚你。”

是我在魔界拜的师父跃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