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时候，他想起姜棠。

她在家里的时候，无论多晚，都有一盏灯等着自己，灶台上也会温着可口的饭菜。

突然，他不想离婚了。

姜棠不独立，不自强，不如学校那些女老师知性鲜亮，但是她能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，能让自己安心。

这辈子，总不能什么都要。

蒋栩转身出厨房，看到客厅蜷在沙发上满脸狼狈的儿子，无奈叹了一声，坐到他身边，跟他说：

“明天我带你去找你妈妈，让她回来。”

蒋辰安抿了抿唇，苍白的脸上闪过一道隐忍，按着肚子揉了好一会儿，突然嘟囔了一句什么，起身走进卧室。

蒋栩没听清，但是心里想，自己这一趟放下身段，她总不会再闹了。

等接她回来，以后学校的一些场合，就带上她，免得她再闹腾……

11

蒋栩没想到姜棠不见了。

他发动了所有关系找人，可是得到的结果都是查无此人。

他好不容易等到姜棠的闺蜜出国旅行回来，第一时间去追问姜棠的下落，可得到的确实嘲讽。

“日子过不下去了，想起老婆的好了？不是姜棠离了你有什么吗？她现在过得很好，是男人就别打扰！”

人来人往的机场，她呛得蒋栩无言以对。

他坚持询问，放话要威胁报警。

可对方却不屑一顾：“报警呗，看看国家会不会把人还给你。”

姜棠闺蜜笃定的语气，让蒋栩莫名心慌。

因为他早就报警，可却没有进展，甚至前段时间警方委婉表示，让他安心在家里等着，对方一切安好。

蒋栩失落回了学校，办公桌上文件杂乱摆在一起，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衬衫外套随意搭在各处。

囫囵把昨晚剩的半个馒头吃了，蒋栩出门备课的时候，迎面看到陈月季和她新谈的男友走过。

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，斯文儒雅，和自己不相上下。>
“姜棠？”

蒋栩显然没想到我在这里，眼底浮现细微局促，可很快被怒火替代：

“消失一整夜，多让人担心！而且辰安早上都没人送！现在跑学校来干什么！”

他指责，可昨晚到现在都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。

在见到我的第一反应，也是上前赶我走：“别在这里杵着，儿子中午都没人送饭，你赶紧去接他……”

而我不同于往的顺从，伸手打掉了他的碰触，笑开，从容对上他的视线：

“来找你离婚。”

都快走了，总要把未了的事情给解决了。

5

“你闹真的？”

话刚出口，蒋栩脸色更难看，下意识看了身侧陈季月一眼，一脸隐忍道：“姜棠别闹了，我说了，会负责你一辈子。”

蒋栩在外都是深情如许的模样，迫于责任娶了一个各方面都不匹配的妻子，却始终坚持这段婚姻。

外面人都夸他是举世无双的好男人。

而我是不知餍足，只会耍横的泼妇。

只是因为我闹着让他聚会带上我，不愿意他成天召朋唤友聚餐把家里搞得一团糟，讨厌他和为他单身至今的陈师妹走得近……

曾经，我听他和朋友闲聊。

“我一生无暇，唯独缺少一个和我灵魂契合的伴侣，有的时候我也怀疑，守着这段婚姻，有什么意义？”

朋友劝他离婚。

他却摇头苦笑：“姜棠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家庭主妇，离开我，她寸步难行……我该负责的。”

他要负责。

可是现在，我早不需要他负责。

“蒋栩，孩子也大了，我们离婚，你能顺理成章追求灵魂伴侣，别在耽误人家。”

我甩开他的手，无视陈季月陡然难堪的脸色。

人来人往，不少人往我们这里看。

陈季月脸上挂不住：“嫂子，我和蒋教授不是你想的那样……我们只是同事，我欣赏蒋讲授，仅此而已…
！”

他语气像是我赚了多大的便宜。

我觉得好笑。

也真的笑出声，捧着肚子，笑得前俯后仰，眼泪都掉了下来。

这就是我养的好儿子。

三岁的时候发高烧，我抱着他顶着夜路硬走了三公里去医院。

七岁的时候被野狗追，我用身体紧紧把他护住，自己腿上却留下到现在都无法磨灭的丑陋伤痕。

小的时候，他也不是这样。

他会抱着我的胳膊央求我读一遍又一遍烂熟于心的儿童故事。

会因为舍不得我，第一天上幼儿园哇哇大哭找妈妈。

只是后来，他长大了，学业越来越重，和我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，对我也越来越嫌厌……

“姜棠，你别当着孩子面发疯。”

蒋栩似是耐心告罄，寒声呵斥。

我停了动作，慢慢地直起身子。

视线扫过表情同样冷漠的父子俩，然后，我缓缓走到只剩下残羹冷炙的餐桌前，当着他们的面猛地抽出餐布一掀……

“哗啦啦——”

伴随着碗碟碎裂和蒋栩父子齐齐抽气声里，我冰凉开口：

“这才叫发疯。”

3

我离开了家。

到顾暖那的时候，终于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。

她什么都没说，直到看着我捧着碗把汤喝完，才支着下巴问：

“你决定好了？一个都不要了？”

我苦笑了一下。

这些年，我全身心都投入在丈夫和儿子身上，却没有放弃学业，虽然没上过大学，但是却自学读完了所有大学课程。

蒋栩书房里那些全是专业名词的孤刊资料，也都被我一一攻克。甚至从去年开始，就有单位陆陆续续朝我投来橄榄枝，希望我可以参加科研调度。

但是都被我拒绝了。

因为那些实验都在戈壁荒漠，而我放不下我的丈夫儿子，还有蒋栩常年在医院疗养的植物人父亲。对我一贯的嫌弃。

仿佛我是他最拿不出手的物件。

就像今天原本庆祝他升迁的庆功宴，他却特地在我做了一桌饭菜后支我去很远的地方拿蛋糕，又故意说错取餐时间，让我在那儿苦苦等了几个小时。

期间他故意不接我电话。

我好不容易拿到蛋糕火急火燎赶回来的时候，进门看到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家，和满室狼藉的一切。

那一刻，说不出什么滋味。

就像是尝到了过期奶油，又苦又酸。

“妈，你能别无理取闹吗？爸爸今天也是为了你好，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面人怎么说你和爸爸……爸爸不让你来也是保护你。”

十三岁的蒋辰安个头已经直逼一米八，模样和蒋栩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，站在他身边，眉宇间是同样的嫌弃。

我苦笑，眼角泛了红。

他们都说我配不上京大最年轻的蒋教授，因为我十八岁未婚怀上蒋辰安嫁给蒋栩，放弃了大学资格，从此相夫教子。

外面的流言蜚语，我不在乎。

可我没想到，我的丈夫，我的儿子，也这么想。

突然，我想到劝闺蜜别离婚时，她对我说的：

“棠棠，当一段婚姻你回想起来只有委屈和憋闷，那这段婚姻就没有坚持的必要。”

这一刻，我突然觉得自己坚持这么多年的婚姻没意义透了。

起身，我平静地对上蒋栩的视线，缓缓开口：

“蒋栩，我们离婚吧，蒋辰安的抚养权归你。”

2

我声音出离的冷静。

倒是蒋栩父子俩愣住。

仅一瞬，我捕捉到蒋栩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，而蒋辰安在怔愣后是难以置信的惊呼：“妈，你闹什么，就为了今天这点小事，你就要跟爸爸离婚？”

他气得涨红了脸，觉得我就是在无事生非，甚至气不过，狠狠地踢飞了脚边上的易拉罐，掐着腰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，古怪看我：

“妈，你不
忙了，这些事儿就都换给我做，到时候，你也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……”

我等啊等。

等到他毕业，等他留校任职，等他成为副教授。

我手上薄茧已经变厚，他也很多年再没摸过我的手，甚至坐在来陪我说说话聊聊天。

闭了闭眼睛，我懒得和他多费口舌。

“你尽快安排护工，离婚协议我会拟好寄给你。”

一分钟，我都不想跟他待在一起。

7

我很快拟定了离婚协议寄到了蒋栩的学校。

可蒋栩却迟迟不回复。

没过几天。

他带着蒋辰安来闺蜜家找我。

“棠棠，我们好好聊聊。”

短短几天，蒋栩和蒋辰安的身上都有些变化，身上的衬衫不再是一丝不苟的笔挺整洁，裤子也皱皱巴巴，脸上有不同程度的憔悴。

蒋辰安脾胃不好，从小到大，都吃不惯外面的饭菜，早中晚都是我按照药膳食谱一顿顿做好送去。

哪怕是被他回回挑剔，我也风雨无阻。

现在，看着瘦了一大圈的儿子，我竟然没有多少心疼，静静地看着他们，开口第一句话是：

“离婚协议书签好了吗？”

碰了个钉子，蒋栩的脸上有些挂不住。

不过没等他开口，一旁蒋辰安已经沉不住气，气鼓鼓道：

“爸，我们来求她做什么！陈姨说的没错，她就是在拿捏我们！明知道阿公的情况不好借着机会想要驯化我们！”

“蒋辰安！”

蒋栩厉声呵斥了一句。

蒋辰安脸白了白，却倔强着转过头不看我，紧攥着拳头，一脸不服气。

“反正我无所谓，她不要我们，我也不要她！我长大了，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！”

说着，他一溜烟跑远

只留下我和蒋栩面面相对。

幽静狭窄的走廊，只有穿堂风呜呜作响……

……

我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