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院后，我回到出租屋，安安摇着尾巴到门口迎接我。

我扑到了卫生间，对着马桶一阵呕吐。

鲜红的血液从我的嘴角滴落下来。

内脏疼得像是被搅碎了。

沈氏研制的特效药药力过猛。

再加上沈璃的授意，我服用的药量是别的试药者的三倍。

三年来，除了肾衰竭之外，别的脏器也都逐渐出了毛病。

安安睁着黑色的豆豆眼，用湿-润的鼻尖蹭着我的脸，一只前爪搭在我的肩膀上，发出担心的呜呜声。

我按下马桶的冲水开关。

抬手挠挠安安的下巴。

“今天见到你哥哥了，他还给了姐姐十万块。

“姐姐有了钱，能做手术，就能陪着安安变老了。

“你哥哥他，很健康，很好......只是，他不再需要我了，他很讨厌我......”

在参加试药之前，沈璃给我安排了一场移情别恋的戏码。

她给我找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，还给我准备好了台词。

我知道霍凌川就在不远处，看到了一切。

可我的演技那么拙劣，破绽重重。

本以为，凭着四年的感情，霍凌川至少能看出我有苦衷。

但是，他竟然都没有向我要一句解释，便转身离去。

后来，沈璃才告诉我，

当初霍凌川之所以离家出走，就是因为霍父出轨，气死了霍母，又将第三者迎进家门。

而沈璃给我安排的老男人，就是当初在霍父和第三者之间牵线搭桥的人。

她的安排，正好戳中了霍凌川的逆鳞，让他想起了母亲的死，所以才会那副反应。

说完这一切，沈璃扔给我一张一百万的支票。

我当时年轻气盛，觉得区区一百万，既买不了我的尊严，也买不了我和霍凌川的感情。

在上大学期间，我就得了很多奖项，毕业后找到了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，人人都说我前途无量。

如果不是为了给霍凌川治病，我即便不做兼职，也不会缺钱。

一百万，我迟早能靠自己赚到。

至于霍凌川，我也不想放弃。

我转头便将支票撕了，扔进了垃圾桶里。

“早知道留下那张支票，现在就轻松多了。”

我抱着安安回了卧室，一夜无眠。

在得知霍凌川痊愈之后，我想要和他解释清楚，然后复合。

可是，我才刚到医院，就被沈璃发现了。

在将我赶走的时候，沈璃说会让我付出代价。

她找人盗取了我的设计手稿，污蔑我的毕业设计抄袭。

我再怎么辩解，都没人相信我。

学校撤回了我的毕业证。

名声毁了。

工作没了。

试药的后遗症很快出现，我的身体越来越差，隔三差五就要去医院。

除了做兼职之外，我只能接一些没人肯做的设计项目。

不仅价格低，而且没有合同保障。

但是为了治病，我也只能接受。

次日，打开手机，联系了甲方。

原本约定今天能收到尾款。

对面却拉黑了我。

最后一封邮件，是说霍凌川特意联系到他，说不能纵容抄袭者。

甲方说不仅不会给我结尾款，而且还要联系X市所有同行好友，提醒他们，用我，就等于得罪霍家。

我的心钝痛。

本以为霍凌川不知道分手后发生在我身上的事，原来，他知道。

他是恨我移情别恋，所以想要报复我......还是，真的相信我会抄袭？

我剧烈地咳嗽了一阵。

看着纸巾上的鲜血，我已经无法再深究霍凌川的用意。

只想到，手术费又不够了。

这时，兼职群的群主又联系上我，说之前的客户对我很满意。

同样的价钱，让我再去一次。

我没有想到，霍凌川竟然还想要见到我。

内心不由得产生了几分希冀，随之而来的，又是深深的恐惧。

这一回，是大学的同学会。

为了以防万一，在出发之前，我联系了闺蜜姜月。




职群群主说有一个酒局，只要扮成兔女郎，就能拿到十万。

我得了肾衰竭，为了攒手术费去参加。

到的时候，却看到我的前男友霍凌川抱着沈璃，宠溺地哄道：

“我就说林晚为了钱什么都肯做，你没必要为了这种廉价的女人吃醋。”

说着，抬起头，嘲弄地看了我一眼。

“林晚，当初你以为我要病死了，立马抛下我，对着别的男人投怀送抱。

“沈璃却牺牲了健康，为我试药。

“多亏了你，让我看清，谁才是真正爱我的人。”

后来他知道了，三年前，为了他试药的人，其实是我。

我的生命，却已经到了终点。

......沈璃依偎在霍凌川的怀里，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。

“林小姐是吧。我真的没想到，凌川为了不让我误会他对前任念念不忘，就把你找来，说要当面给我解释。

“辛苦你专门跑一趟了。”

霍凌川解锁了手机屏幕，打开了一个相册。

相册里竟然全是我和他在一起时候的照片。

我有些意外，却听他说：

“我留着这些，只是想要提醒自己，过去认人不清的错误。”

说着将手机递给了沈璃。

“璃璃，你若是在意，就都删了。”

沈璃摇摇头。

“对不起，凌川。我不该查你手机的。

“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嘛，谁都不会允许自己的恋人，心里还有别人的。”

像是在提醒霍凌川，当初在他确诊胃癌晚期的时候，我是怎么抛下他，和别人在一起的。

闻言，霍凌川将沈璃搂进怀里，在她脸上亲了一口。

我低下头，扯着不到膝盖的裙摆。

本以为是老天爷可怜我，给了我延续生命的机会，才会有这么大方的兼职找上我。

果然，天上不会掉馅饼。

在见到健健康康的霍凌川的那一刻，我甚至期待过，我们的重逢可以是体面的。

原来，今天这一切就是设计好的。

我只是霍凌川和沈璃展现恩爱的工具人。

既然他今天让我来，就是为了羞辱我，我照做就是。

腹部隐隐作痛，我强拉着嘴角，挤出一个笑来：

“霍少，我是来兼职的。

“谈好了，十万块。”

霍凌川拿出了一张银行卡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。

“这张卡的密码，是我的生日。

“抱歉，我差点忘了，沈小姐身边男人不断，又怎么会记得一个前任的生日。”

我不假思索，几乎是将一串数字脱口而出。

“我记得。”

霍凌川皱着眉，看着我出神。

沈璃的脸色瞬间变了。

她作势要拿水果，撞了霍凌川一把。

银行卡便从他手里，掉到了沙发下面。

霍凌川没动，看向我的眸光幽深。

我愣了一下，一手压着裙摆，蹲下身去捡。

以霍凌川和沈璃为中心，旁边还坐着几个青年男女。

先前我出现的时候，气氛微妙，他们摸不透霍凌川和沈璃对我的态度，都没有说话。

听到了刚才的对话，知道霍凌川叫我这个前任来，只是为了给沈璃表忠心。

其中一个男人便讨好地看了沈璃一眼，接着伸出脚，踩住了那张银行卡。

他给我倒了一杯红酒，语气暧昧。

“霍大少叫你来是陪酒的。

“一杯酒没喝，怎么好意思拿钱？”

说着，他突然拉住了我裙子后的兔尾巴。

我险些走-光。

霍凌川瞬间起身，拍开了那人的手。

看着他的背影，恍惚间，我想到了曾经那个说要永远保护我的少年。

却见霍凌川亲手给我倒了一杯烈酒，冷冷地说：

“十万块，只喝一杯红酒，钱没这么好赚。

“喝这个。”

我摇摇头，说：“我肾不好，医生说我不能喝酒。

“来这之前，没说要陪酒。”

霍凌川拧起眉头，看着我苍白的脸色，眼中有几分心疼，不一会儿又被恨意取代。

在场的另外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：

“肾不好，来酒局？”

“沈璃妹妹肾脏不好，是因为当初给凌川试药。林晚为凌川做了什么？好意思当学人精。”

“真不要脸，凌川都有未婚妻了，还纠缠不休。”

好不容易排到了肾-源，如果攒不到手术费，我也没法活下去。

我知道不喝这杯酒，就拿不到十万块，便拿起霍凌川手里的酒杯，一饮而尽。

酒液烧灼着我的胃。

腹部的疼痛加剧，我的脸色越来越白。

我倒在了地上，写着“肾衰竭”的病历本从手包里掉出来。

在我失去意识之前，看到霍凌川脸上，一闪而过的焦急。




“可是今天不是你......”

不是霍凌川叫我来的吗？

还没说完，不知哪里来的闪光灯闪了一下，我的眼睛发酸。

“凌川，你就别气了。林晚这样的女人，确实不值得我吃醋。”

沈璃手里拿出了一部手机，递给霍凌川，又看向我。

“昨晚，我只是在凌川面前提到你，凌川就气得当着我的面砸了手机。才刚把数据恢复完。”

原来，霍凌川的手机在沈璃手上。

今天叫我来，让我和张述接触的是沈璃。

她究竟想要做什么？

我调出手机里的聊天记录，还没张口，一个身穿皮草的贵妇人突然从门口进来，一把将我推倒。

手机掉到地上，她抬脚踩了上去，屏幕咔嚓碎裂。

“我就说，我儿子不缺女人，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贱人？肯定是你勾引在先。

“林晚，七年前，你害我儿子丢了工作。七年后，我儿子都结婚了，你又来纠缠。

“你必须跪下道歉，承认你当年是诬告，为我儿子澄清。”

我倒在地上，抬头看向霍凌川。

“当时是你把我从张述手里救出来的。

“你都看到了，我没有诬告。”

霍凌川的眼中却只有厌恶。

“林晚，别以为你只要扮可怜，我就会心甘情愿地继续当你的帮凶。

“我已经对你失望透顶，别让我更厌烦你。”

张母带来的人踢了我的后膝一脚，压着我的肩膀，逼我跪下。

镜头几乎怼在我的脸上。

“快说，说你刚上大学，就骚扰我儿子，想要利用他的辅导员身份，为自己谋好处。

“被我儿子拒绝后，就诬陷他欺负你。”

张母身后的年轻女子上前来，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。

“贱女人，让你勾引别人老公！”

张述闻言，抱着女人哄道：“老婆，别生气了。我才看不上林晚这种女人。”

说完，一脚踹到我肚子上。

我痛得面庞扭曲，捂着肚子，颤声说：

“我只后悔，当初害怕被人指指点点，在张述痛哭流涕道歉的时候，只要求他辞职，没把事情闹大。

“要是重来一次，我不会和张述算了，一定会让他留下案底，省得今天被人颠倒黑白。

“我绝对不会道歉的。”

张母看了看沈璃的脸色，一把抓起我的头发，砸在台阶上。

“那我就打到你道歉。”

额角的血液模糊了我的视线。

长长的指甲划破了我的脸，我却没有力气挣扎。

“够了。”

霍凌川把张母从我身上拉开。

“别弄脏了房子，影响同学聚会的心情。

“张述的损失，我来赔偿。

“怪我当年瞎了眼，信错了人。”

就在这时，我的闺蜜姜月冲了进来，扑到了我身上。

“霍凌川，三年前林晚为你试药，为此得了肾衰竭。

“她就要手术了，你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这么伤她，还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。”




我梦到了和霍凌川恋爱的时候。

他说，他的父母都死了。

我信了，还以为他和我一样，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孤儿。

他和我一起勤工俭学，一起挤公交，一起吃着食堂里最便宜的套餐。

当时我身体健康，总觉得未来充满无限可能。

而在我设想的每一种可能里，都有霍凌川的存在。

结果，刚毕业，他就检查出了胃癌晚期。

为了给他治病，我掏空了积蓄，还找了好几份兼职。

不管最后能不能治好，我只是希望让霍凌川知道，在这个世界上，他还有家人。

第一次见到沈璃，是在一个雨天。

兼职路上回来，从公交站走到医院，我浑身湿透，裤腿上全是泥点。

沈璃却光鲜亮丽，像是一个骄傲的公主。

她说，霍凌川和我，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。

我这时候才知道，霍凌川不穷，也不是孤儿。

他是一个富二代，只是和父亲闹脾气，才离家出走。

沈璃是霍凌川的联姻对象，一家药企千金。

她说，新研制出了一种特效药，可以救霍凌川的命。

条件是，我要和霍凌川分手，并且成为试药的小白鼠。

睁开眼，看到熟悉的病房，我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试药的时候。

不知是不是因为宿醉，我醒来的时候浑身疼痛。

霍凌川在一旁，手里拿着我的病例，眉头紧锁。
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
知道我病了，他会为我伤心吗，还是......觉得我活该？

没想到，霍凌川眼里只有失望。

“你竟然伪造病历。医生说你之所以晕倒，是因为平时总是酗酒，不是什么肾衰竭。

“要不是沈璃说要送你到她家的医院，重新体检一次，我说不定就真要被你的苦肉计给骗了！”

霍凌川将我的病例揉成一团，扔到了垃圾桶里。

“林晚啊林晚，你当初还没毕业的时候，都能查到我的隐藏身份，故意接近我，骗取我的真心。

“在我失去利用价值之后，就立马找到另一个金主。

“我还以为你这种人离了我一定能过得很好，没想到。你现在为了这点小钱，都要做到这种地步......”

他看着我，像是在看一团肮脏的垃圾。

原来我珍藏的美好回忆，在他眼里，只是一场处心积虑的欺骗。

我以为我们是在恋爱，他却以为......我把他当金主。

张了张嘴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只是疑惑，既然霍凌川都那么讨厌我了，沈璃为什么还要骗他？

沈璃推门而入，将手里的花束放在床头柜上。

“凌川，林小姐之所以骗你肾衰竭，也只是为了挽回你而已。

“三年前她还太年轻，或许她就是太爱你了，所以才害怕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她面前。

“凌川，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守着一个绝症病人的。”

字字句句，都在提醒霍凌川，当初陪着他治病的人，是她，不是我。

霍凌川至今都不知道，为他试药的，其实是我。

他握住沈璃的手，说：“璃璃，你放心，我不会忘记你为我做出的牺牲的。

“我以后只会有你一个女人。”

他拿出银行卡，我愣了一下，伸手接过。

霍凌川自嘲般的轻笑一声，拉着沈璃，摔门而出。

门外传来沈璃的声音。

“凌川，我不想你因为对我的恩情，而舍弃真爱。

“如果你心里还有林晚的话，我真的不介意，在婚后，让她继续留在你身边的。”

她的语气那么温柔，却让我不寒而栗。

我拿起床头柜上的花束，在里头找到了三张照片。

照片上分别是我生活十几年的孤儿院，我的闺蜜姜月，还有，我当初和霍凌川一起收养的小狗安安。

照片背面写着，如果我在霍凌川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，她就会毁了我在意的一切。




霍凌川提供了别墅，作为同学会的场地。

沈璃作为他的女朋友，则是活动的主持人。

他们是今天同学会的焦点，而我，早在曝出抄袭之后，就被移出了同学群。

在门口的签到名单里，遍寻不到我的名字。

如果不是意外和霍凌川重逢，恐怕我都不知道同学会的消息。

好在，今天是一场假面聚会，他们认不出我。

众人都戴着面具，我找不到霍凌川在哪儿。

只能按照手机里发来的指示，举着一杯酒，走向角落里的秃顶男人。

说是这人没有女伴，所以派我招待。

隔着面具，看到秃顶男人浑浊的双眼，脑中突然涌现熟悉的痛苦记忆。

我意识到不对，正准备离开，身侧突然传来一股巨力。

下一秒，我被推到了那个秃顶男人怀里。

我连忙挣脱。

沈璃从主持台上下来，一伸手就揭下了我的面具。

捂着嘴，故作吃惊，一脸天真地开口：

“这不是凌川的前女友林晚吗？

“听说她和凌川是大学同学，我还奇怪，怎么不在同学会的邀请名单上......”

周围人七嘴八舌的为她解释。

“沈璃妹妹，你千万别误会。当初霍少只是被林晚骗了。”

“林晚骗的可不止霍少一个，当初大家都以为她是设计学院百年难遇的才女，后来才知道，她连毕业设计都是抄袭的，就被除名了。”

“霍少生病后，林晚难耐寂寞，去找有钱的老男人，结果对方玩完就抛弃了她，真是活该。”

一股强烈的冤屈和耻辱感涌上心头。

就在这时，我身后的秃头男人一把将我推到了地上。

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，撒在我的身上，嘲讽道：

“还当有多矜持呢，原来当初只是钱没有给够。”

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，我如坠冰窖。

是辅导员张述。

刚入学，他就骚扰我。

有一天，兼职回学校路上，经过一条乌漆嘛黑的小巷，我遇到了醉酒的张述。

是霍凌川救了我，说会一直保护我。

霍凌川在开学的时候就对我一见钟情，已经追了我好几个月。

我本来不想在大学恋爱，在这天之后，才同意试着和他交往。

“林晚。”

霍凌川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，他将我刚才和张述的互动看在眼里，冷冷地说：

“原来一开始你对我就是欲擒故纵，都是你设计好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