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旭给我打电话，我没接。

发短信含糊地告诉他突然有急事先走了。

三日后，梁旭约我吃饭。

我一路上都在纠结怎么解释那天中途离开的事，怕他发现我对他的感情。

结果，梁旭一见到我就说：“我想跟周若晴求婚，你帮我出出主意，什么样的求婚仪式更受女孩喜欢？送玫瑰花会不会太俗？”

轰地一下，耳鸣一般，我什么都听不到了。

就像那天从电话里听到梁旭说他喜欢上别的女孩一样，血液仿佛凝固，心脏似乎失去了跳动的能力，整个人僵硬得如同一具尸体。

脑子里循环着一句话：梁旭要跟周若晴求婚。

梁旭伸手在我眼前晃，嘴里说着什么。

我完全听不到。

他又用力晃我的胳膊，我还是没有任何反应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我自顾自地开口：“你，为什么喜欢她？”

“还以为你没听我说话呢。”

梁旭望着窗外的阳光，嘴角带笑地回忆着什么。

“她很漂亮，很优秀，或许在外人看来不是最漂亮、最优秀的，但在我心里没人比得上她。”

“她就像一束光，把我从黑暗里拉出来，让我知道原来人生可以这么有趣，活着可以这么快乐......”

她把你从黑暗里拉出来，那我呢？

我在心里痛哭。

你说过要一直陪我走下去，哪怕是深渊。

你说过会永远在我身边护着我，哪怕是在深渊里腐烂。

你说过这辈子不会爱上任何人，为什么她是例外？

梁旭忽然扭头看过来。

“你喜欢我。”

语气笃定。

我千疮百孔的心脏猛地一颤。

他......知道了？




我站在梁旭公寓门口，捧着发烫的奶茶，心却比外面的风雪还冷。

这间公寓是梁旭的秘密基地。

以前，除了我，梁旭不允许任何人进。

我每次来这里，也只能待一会儿，就会被梁旭送走。

现在，他允许那个叫周若晴的女孩，住在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基地。

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勇气见周若晴。

我害怕自己看到她和梁旭十指相扣的画面，会崩溃得忍不住哭出来。

在门口站着，迟迟不敢进去，又怕奶茶冷掉，梁旭不高兴，我护在怀里，用羽绒服保暖。

许久之后，我才缓缓抬手敲了敲门。

“来了！来了！”

女孩欢快的声音由远及近。

我手心冷汗直冒。

紧接着，房门打开，女孩穿着淡黄色休闲毛衣长裙，长发微卷，随意地散落在肩膀两侧，笑容灿烂。

像冬日的暖阳，明媚阳光。

“你好啊，茵茵，我是周若晴。”

“不愧是梁旭最好的朋友，简直跟他一样，表情严肃，还爱穿黑衣服。”

我怕冷，今天穿了长款加厚黑色羽绒服。

周若晴一边招呼我进去，一边热情地跟我说话。

“你皮肤白，穿粉色肯定特别好看，穿彩色衣服会让人心情变好，茵茵要开开心心的啊。”

开心？

她希望我开心？

她对谁都这么好吗？

我低头看着身上黑乎乎的羽绒服，心里一阵烦躁。

原来梁旭喜欢穿彩色衣服的女孩吗？

梁旭从卧室出来，身上穿着淡青色睡衣，颜色鲜亮。

以前的他从来只穿深色衣服，眉毛也总是皱在一起，面容冷峻。

现在的梁旭，会穿彩色衣服，眉眼柔和。

可这样的转变却是因为别的女孩，与我无关。

梁旭扫了我一眼，笑着道：“屋里温度这么高，你不热吗？”

他以前很少笑，笑起来很好看。

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。

“茵茵，你快点把大黑袍脱掉，不然要热感冒了，你脸都红了。”

周若晴帮我脱羽绒服。

我慌忙低头，不敢看任何人。

柳茵，当着别人女朋友的面，你这是做什么呢。

我厌恶这样的自己。

可明明是我先爱上梁旭的啊。

我难过到想哭。




颤抖着按下挂断键，心脏像被嘶裂，鲜血直流。

原来她叫周若晴啊。

从声音到名字都那么阳光。

果然像梁旭说的，性格很好。

我缩在阴暗的角落里，饮鸩止渴般，打开梁旭的朋友圈，窥探他们的甜蜜。

梁旭陪她吃冰淇淋，为她堆雪人，给她放烟花。

背着她在海边散步。

甚至梁旭的微信背景图已经换成了两人十指相扣的背影。

我无数次点开那些照片，每看一次，都心如刀绞。

第一次见梁旭，我和他一起被罚跪在雪中，冷水一盆一盆从我们头顶浇灌而下。

自那时起我们俩身体都特别怕冷，最讨厌吃冰淇淋，最讨厌下雪。

梁旭从来不堆雪人，不打雪仗。

我以为他跟我一样，厌恶触碰雪花。

然而，现在，他却愿意为那个女孩吃最讨厌的冰淇淋，即便怕冷，也心甘情愿为她堆雪人。

所以，他不是不喜欢下雪，只是陪在他身边的人还不足以让他放弃原则。

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？

不知过了多久，梁旭又给我打了个电话：

“柳茵，你刚才在电话里是不是有事和我说？”

我深呼一口气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：“没有。”

梁旭叹了口气：“今天本来想介绍你和周若晴认识，外面突然开始下雪，知道你怕冷，只好改天了。”

周若晴插话：“茵茵，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？”

“今天来找我和梁旭玩儿吧，他病恹恹的，一直睡，都没人陪我说话，好无聊啊。”

梁旭轻声斥她，但一点没有责怪的意思，满是宠溺：“柳茵身体不好，怕冷，别想一出是一出。”

“你想做什么，我都陪你行不行？”

周若晴不理他，继续问我：“咱们在室内，不出去，不冷的，好不好啊，茵茵？”

我怕一开口就会哭出来，只“嗯”了一声。

梁旭笑着吐槽几句，把电话接过去，跟我说：“你待会儿过来的时候，在小区门口帮我买杯奶茶，多加糖加奶加珍珠。”

我和梁旭从不喝奶茶，所以......

“啊啊啊！梁旭，我好喜欢你啊！你怎么知道我现在超想喝奶茶？”

周若晴毫不掩饰地开心。

我指甲用力陷进手心，有鲜血从指缝里流出。




爱了梁旭十年，他只把我当朋友。

生日那天，他突然提议要和我结婚，并承诺会一直护着我。

虽然是为了应付家里，假结婚，我仍然幸福地憧憬着我们的未来。

然而，订婚的前一晚，他却出车祸死了。

我不甘心，我舍不得和梁旭分开。

我同魔鬼交易，让他获得重生的机会。

代价是如果我没能让梁旭爱上自己，车祸会发生在我身上，代替他经历死亡的痛苦。

并且永远消失在梁旭的记忆中。

灵魂散去，永远失去再世为人追求幸福的机会。

重来一次，我欢喜地飞奔着去找他，想跟他告白。

可是，他却在电话里笑着跟我说：“柳茵，我终于找到了喜欢的女孩，不用连累你跟我假结婚了。”

——

我定在原地，一瞬间，仿佛全身血液都凝固了。

梁旭声音温和地跟我说着他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了。

“......我明白自己的心意后，第一时间想告诉的人就是你。”

“前段时间连累你差点跟我假结婚，是不是特别烦我？”

“她性格特别好，你一定会喜欢她的。”

我紧紧攥着手，止不住地颤抖，脑海里一幕幕涌现着我们曾经相互扶持的过往。

我和他因为是家族私生子女，从小被人欺凌。

一直互相疗伤，才勉强在黑暗中生存下来。

我被罚跪在雪地里，被冷水浇灌，一次次被羞辱，是梁旭鼓励我坚持下去。

梁旭被打得浑身是血，也只有我会陪他治伤。

我们都是被困在牢笼里看不到一点希望的人。

没有人会带我们走出黑暗。

梁旭说过，如果两个同样千疮百孔的人彼此之间无法拯救，那便携手共同沉纶。

无论前路多么坎坷，他都会一直陪着我走下去。

他怎么能喜欢别人！

他不可能抛下我一个人在深渊里！

“梁旭，其实我......”

我声音艰涩地开口，想告诉他我喜欢他，可是手机那端却传出一个女孩的声音：

“你就是柳茵吧？梁旭的妹妹？我听他提过你，特别漂亮，特别聪明，帮过梁旭很多......如果你不介意，可以叫我姐姐，我都没有妹妹......”

那句‘我喜欢你’再也说不出口，屏住呼吸，鼻子发酸。

“什么妹妹，柳茵比你大，你应该叫姐姐。”

梁旭的声音传来，有点沙哑，好像是生病了。

“周若晴，你知不知羞啊，我现在是病人，快从我身上下去！”

“就不！就赖着你！”女孩声音娇俏。

我脑子轰然炸开。

他们......竟然已经住在一起了吗？

我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走了脊骨，瘫软在地。




但我还是用力扯扯嘴角，尽可能笑得开心。

脱掉羽绒服，我把怀里的奶茶拿出来，递给周若晴。

周若晴惊奇地道：“哇，你居然把奶茶放到羽绒服里面了，难怪刚才你进门的时候，我没看到呢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奶茶是给我的？”

梁旭哼笑：“柳茵知道我不喝那玩意儿，不是你的能是谁的？”

梁旭说着走过来，很自然地从周若晴手里拿走奶茶，尝了一口。

皱眉道：“凉了，别喝了。”

我心里一紧，梁旭是不是不高兴了。

他会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等奶茶凉了才进来的？

“没事。”周若晴一把将奶茶夺过来，开始喝。

梁旭：“你不是只喜欢喝微微有点发烫的奶茶？”

周若晴笑眼弯弯，挽住我的胳膊，“茵茵第一次送我的礼物，凉一点也很好喝啊。”

“哦，对了，排骨还炖着呢，我去看看。”

周若晴跑去厨房。

梁旭望着她的背影，爱意溢出眼眶。

也跟着进去。

里面传来刻意压着的嬉笑声。

“这么善良呢，周若晴，不喜欢就直接说，干嘛要喝，柳茵才不会计较这些。”

“茵茵是你妹妹，就是我妹妹，你不是说她处境比你还难，很少有开心的时候？我跟你一样希望她高兴一点。”

“这就代入嫂子的角色了？”

“去你的，什么嫂子，谁说要嫁给你了！”

“不嫁给我嫁给谁？这辈子、下辈子，永永远远，你都只能嫁给我！”

自卑感将我包围得密不透风，痛苦到快要窒息。

周若晴明媚阳光，心地善良。

而我呢，性格阴郁，甚至还肖想别人的爱情。

我输得一败涂地。

我抓起羽绒服，大跑出去。

梁旭真的爱周若晴。

梁旭许她永生永世的爱情。

我没有机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