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代言情 其他类型 筑凤台崔昀笙秦采堂
筑凤台崔昀笙秦采堂 连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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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轮袍

    男女主角分别是崔昀笙秦采堂的其他类型小说《筑凤台崔昀笙秦采堂》,由网络作家“郁轮袍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皇帝脚步一窒。身后的太监刚要出声,却见皇帝做了个手势,连忙噤声,后退下去。“......”温礼晏的脸色沉了下来。只见季迟年正坐在昀笙身侧,一只手自然地褪下她的衣衫,露出少女细白的颈子。纤美薄背上,一对蝴蝶骨展翅欲飞,玲珑柔致。小衣的带子柔顺垂落,至纯至美,分外暧昧。季迟年点在她后背一处,她“嘶”地倒吸了一口气,想要躲开,却被那只手按住。“又躲?莫不是怕痒?”男人语气还如同平日里的讥诮,甚至游刃有余地问了她几个问题。“若是答不上......”也不知道他在昀笙耳边说了什么,少女的声音委屈巴巴起来。“别别别,师父,我背还不行吗?”“呵,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会躲懒了,上个月就该背好的东西,拖到如今还囫囵吞枣。”“佛祖在上,我哪里敢偷懒?只是又...

章节试读

皇帝脚步一窒。
身后的太监刚要出声,却见皇帝做了个手势,连忙噤声,后退下去。
“......”
温礼晏的脸色沉了下来。
只见季迟年正坐在昀笙身侧,一只手自然地褪下她的衣衫,露出少女细白的颈子。
纤美薄背上,一对蝴蝶骨展翅欲飞,玲珑柔致。小衣的带子柔顺垂落,至纯至美,分外暧昧。
季迟年点在她后背一处,她“嘶”地倒吸了一口气,想要躲开,却被那只手按住。
“又躲?莫不是怕痒?”
男人语气还如同平日里的讥诮,甚至游刃有余地问了她几个问题。
“若是答不上......”
也不知道他在昀笙耳边说了什么,少女的声音委屈巴巴起来。
“别别别,师父,我背还不行吗?”
“呵,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会躲懒了,上个月就该背好的东西,拖到如今还囫囵吞枣。”
“佛祖在上,我哪里敢偷懒?只是又不是人人都像师父那么聪明——”
昀笙拉长了声音,撒娇一般,看他的目光十分孺慕。
“......”温礼晏忍无可忍,咳了一声。
“哎呀!”
听到这声音,昀笙一个激灵,手忙脚乱地把衣裳穿好。
“参见陛下。”
季迟年倒依旧是稀松寻常的模样,毫不气短心虚,照常给皇帝行礼。
这一日的问诊,温礼晏比平时沉默许多,昀笙也没怎么敢看他,只在药室里忙活。
等到快结束的时候,温礼晏瞥了一眼远处药炉旁的碧绿身影,终于对季迟年道:
“朕知道季先生医者之心,但男女大防,昀笙如今也十六了——先生平日言行,还是注意着些吧。”
季迟年动作一顿,哑口无言。
在他眼中,男子女子是没甚区别的,更别说这只小鼠儿了。何况皇帝如今身子好些了,又快要成年,他整日焦头烂额怎么调整药方,哪有心思注意这个!
就算不妥——不妥就不妥吧,反正他无所谓,崔昀笙自己也无所谓,又传不到外人嘴里?
什么君子不君子,大防不大防的,命才最要紧,皇帝的命保不住,他和崔昀笙都是陪葬的下场......
他懒得和小君子理论,应付了几句,扬长而去。
抓紧时间把崔昀笙脉络的特征记下来才是正经。
“师父!”
见季迟年把自己扔下,昀笙连忙行礼告辞,正要追上去,却被叫住:“昀笙!”
转身只见皇帝还坐在罗汉床上,一眼不错看着她。
“......”她只好慢慢挪动过去,“药已经煎好了,陛下有什么吩咐吗?”
见惯了小皇帝的笑脸,乍然看到他沉着脸的模样,她实在是惴惴不安,想到刚才的事情,更觉得尴尬。
温礼晏按照医嘱,半敞着中衣,流畅的肌理线条只显现了只鳞片羽,隐伏在半开的衣襟里。才半年的时间,他长高了许多,少年郎的筋骨舒展开,眉眼也添了分清冽。
“季先生经常这样吗?”
他低声问道。
昀笙意识到他问的什么,手指头搅着衣角,无地自容。
往年娇养在闺中的时候,她是何等腼腆自矜的小姐,就连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君,彼此也不曾逾矩半点。
可季迟年这个人——
这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!
昀笙刚遇见他的时候,便被他灌着药折腾许久。他一边折腾,一边又点出许多自己往年的小毛病,几番治病下药再治病......
在他面前,她已经习惯了沉浸于研究病理的状态,忘了季迟年是个人,自己也是个人。
被带得不正常。
迎着温礼晏的目光,那种知事知礼的羞耻心,才又炸溅出来。
“也、也不是经常,师父只是为了教我......”
温礼晏闻言,眸色愈深。
虽然季迟年的初衷,或许没那个意思,可本质就是欺负了她,她竟然还替他遮掩解释?
“不经常也不可以。”温礼晏注视着她,“昀笙,你长大了,即便他是师父,平日也不能像刚刚那样......解开你的衣服,除非是迫不得已的时候,明白吗?”
“......”
怎么还让小皇帝教导自己这个了。
昀笙的脸彻底烧起来,差点晕过去。
温礼晏见她不说话,还以为她不理解,或者不以为意,心中气得发疼。
听说她自幼失母,崔大人又勤勉于公务,对女儿这方面的教养提醒,难免不足,以至于她这般懵懂。如今她到了自己身边,他怎能让她继续糊涂下去?
女孩家不似男子,若哪天她被什么衣冠禽兽哄骗了去,他怎么过意得去。
“你坐下。”
“是。”
昀笙乖乖坐到他下方,抬起脸。
“......”
那目光让他陡然又想到了,刚刚药室里,她半裸着肩背,望向季迟年的模样。
慢慢吐出一口气。
“你在家中时,府上嬷嬷可教过你——”温礼晏欲言又止,半晌还是艰难问出口,“教过你人事?”
“......”昀笙眨眨眼,还是那副懵懂模样。
温礼晏彻底落败,掩面又问:“你跟着季先生学医,医书里难道、难道不曾教过吗?”
“教过什么......”昀笙大概听懂了,迟疑。
温礼晏彻底自暴自弃,只好道:“罢了,总之你记住,以后不可轻易让男子轻薄了你,知道了吗?”
“昀笙知道了,陛下放心。”
崔昀笙并非真得听不懂他的意思,感激他好心,只是到底难为情,只能装傻,谢出一鼻尖的冷汗来,慌不择路地逃了。
等到快步走出侧殿,却想到了季迟年之前的话,慢了下来。
陛下十五岁之后,太后便给他后宫塞了许多人,甚至包括自己的亲侄女,如今的萧贵妃。
只是那些人里,有几个是真心来做妃子的呢?
去岁顺阳王谋逆的案子里,就有多少嫔妃,因为大理寺的顺藤摸瓜,被查出来和外臣勾结,而香消玉殒。
也不知道,这一次入宫的佳人里,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,不是居心不良,不是图谋不轨,而是纯粹待他好,能开解他的。
昀笙望着殿上牌匾,和来往宫人的身影,忽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
正要做事,却听见一声通传:“贵妃娘娘驾到!”
昀笙连忙退到一侧,俯身行礼。
只见一位宫装丽人,被两排宫人簇拥着,缓步而来,梳着凌云参鸾髻,一身天香凤栖裙,犹如云霞彩岫,簪星戴月,美不胜收。
正是皇帝的表姐,萧贵妃,萧应雪。
“陛下何在?”
“回娘娘的话,陛下就在盛宜殿中。”
昀笙眼观鼻鼻观心,却见她停在了自己的面前。
“瞧着面生,你是谁?”
“回贵妃娘娘的话,下官是兴庆宫的司药官。”
女子盈盈的目光流转在她脸上,说不出的威仪隐隐。
她只觉得下颔一痛,却被萧贵妃捏着抬起来。
“本宫闻言,去岁秋狝上,陛下为了一个司药官,拒绝了宣平侯的请赏——就是你?”
锋利精致的甲套,深深硌入她的皮肉。

小皇帝闻言,神色有些不自然。
他摸了摸鼻子,在昀笙真诚渴望的目光中,说了实话。
“朕得了这病之后,便鲜少能随意走动。往年憋得忍不住了,也只能换上太监的衣服,偷偷跑出去瞎逛一通。有一次,季先生发现了,就把那套衣服给收去了。”
他的语气,心虚得像是书房里偷懒,被先生逮住受罚的学生。
“......”
昀笙想到了在猎场的那晚,穿着小太监衣服的皇帝。
看来陛下这么多年来,没少偷跑,经验也越来越丰富了。
昀笙低头笑了起来。
“很好笑?”
“不敢,下官只是想到了自己,小时候也曾换上堂哥的衣裳,和姐妹们扮男装逛灯会。”昀笙想到了那时候的场景,表情有些怀念,“当时一个族姐和人发生口角,对着骂了好一会儿,都快打起来了,结果......”
“结果如何?”
“结果发现对方也是女娘家,反而约好互相瞒着这个秘密,以后彼此做掩护,倒是不打不相识。”
那个时候,爹和叔伯们还没有彻底撕破脸,维持着表面的体面,尚且年幼的姐妹们,就算彼此之间偶尔有龃龉,但也会高高兴兴一起玩。
而现在......
昀笙抬眼,才发现皇帝正俯首凝视着自己,格外认真。
“难怪呢,你扮小太监,也这么得心应手。”
“陛下以后若是还想出去,下官可以帮您应对季师父。”昀笙信心满满道。
皇帝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,也展开笑颜:“好啊。”
语气又变得清幽。
“以前都是贺药官替朕遮掩,瞒过季先生的......”
二人沉寂下来。
即便他不言,昀笙还是感受到了某种刻骨的低落悲伤。
其实他很在意贺药官的死,却只能装出顺从和无所谓的模样。
“我实在是无能无用......”
一声喟叹响在耳边,犹如落叶飘零。
他没用“朕”,像是对她说话,又像是自言自语。
听说陛下是先帝的第十一子,因为体弱,少年时连宫都没入过多少次。别的兄弟们都在崇文馆里由学士们教导,诗书经略,甚至有先帝亲自指点。
可他,却连活下去都那样艰难。
入了宫后,更犹如被关进个精美的金笼子。
昀笙不知该做何回应,踌躇着伸出手来,覆盖在少年苍白的手背上,轻轻拍了拍。
抱膝夜谈的两个人,不知不觉凑近了,仿佛两只挨着宽慰的小动物。
“陛下若是难过,不如......不如补偿补偿他的家人吧。”
“嗯,朕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“下官问完了,现在轮到陛下问我了。”昀笙见他消沉,连忙转移话题。
“嗯——那晚你学猫叫,学的还挺像的,再学一次?”
“......”
昀笙沉默了一下。
比起她,云团学的才叫像。以前那妮子还喜欢和雪哥儿吵架,一人一猫“喵”得抑扬顿挫,九曲回肠,整条街的猫听见了都躁动得要起义似的。
也不知道唱的是《击鼓骂曹》,还是《大闹天宫》。
她们满院子围观着,乐不可支。
那样的日子,是再也回不来了。
“怎么了?”
“不学。”她忽而恼了,把他胳膊肘轻轻一撞。
“不学就不学,怎么撞人?”皇帝委屈地小声道。
“喵呜——喵嗷呜嗷呜哇!”
昀笙龇牙咧嘴地胡乱叫了两声,抑扬顿挫,阴阳怪气,不像猫,也不像虎,不知道是哪本山海经里跑出来的东西的叫声。
本以为皇帝会被她逗笑,对方却沉默地望着她,眼神微动。
俄而,他伸出手来,抚上她的脸颊。
咦?
昀笙这才发现,不知道什么时候,自己脸上已经满是泪水。
“你想家了吗?”
“......”
她想家了,想她爹,想云团,想满顺,想蕊姨......
“总有一日,朕会还崔大人一个清白的。”
小皇帝擦干她的眼泪,坚定道。
“陛下——陛下知道?”昀笙怔然。
“朕知道你是谁,知道你的委屈,也知道你为什么留下来。”他摸了摸她的头发,“希望朕不会辜负你这番信任。”
之前问了季迟年几次,他都语焉不详,但皇帝怎么会真得就被他糊弄过去。
虽然手眼都被母后控制着,但总有几个能用的心腹,昀笙家里的案子过去才多久,只要有心自然能查明。
“我爹是被冤枉的,他不会......”昀笙哽咽。
“朕知道,朕记得他。”皇帝叹了口气,“他只是从六品的度支司郎中,哪里能对北定军的军饷动手脚?”
不过是被人推出来,做了替死鬼。
要查这件案子,关键从来都不是取证,而是夺权。
没有权力,他再怎么心里门清儿,又有何用?
但好在顺阳王一倒,朝廷中的势力就得重新洗牌,他也借着秋狝之事,向梁京展现了确实好转的身体。
这就是机会。
......万千思绪转眼而过,小皇帝只望着眼泪汪汪的昀笙。
“还记得那块牌子吗?天子金口玉言,绝无二话。”
昀笙收起眼泪,转正向他,深深一拜。
翌日,清州公公带着小太监过来伺候皇帝梳洗,一进殿内,望向榻上,吓得差点一个趔趄摔了个屁股蹲。
陛......陛下人呢!
清州公公急得双脚冒火,以为小皇帝因为在萧贵妃那里受了委屈,离家出走了。
把龙榻绕了一圈,却发现守夜的小榻上,两个人睡得歪七歪八,比刚搅的马吊牌还乱。
自己再晚来一步,陛下只怕就得被崔女官挤下去了。
“......”
他忽而对季大人感同身受起来,无可奈何地把俩孩子喊醒。
“哎呦,我的陛下啊,您怎么就在这儿睡起来了!”
“崔女官,季大人是让你守夜的,你睡得比陛下还香!”
昀笙揉了揉惺忪的眼睛,被劈头盖脸说了一顿,连忙乖巧熟练地认错。
“好了好了,不怪她,多亏她说笑话,朕的心情才好些呢。”
清州公公没法,只当这次没看见。
至于安排下去,把守夜的小榻,换成一张更大更舒服的,又是后话了。
匆忙的昀笙梳洗完就被喊去,正式开始了她在兴庆宫忙碌的司药官生活。
平日里侍奉御前,但每个月里又会留出隐秘的几天,回到不杏林里。
冬去春来,殿外的绛雪海棠谢了又开,一转眼便是永昭七年的四月。
皇帝的十七岁诞辰也快到了。
“宫里提前几个月就在筹备,那天一定会很热闹吧?”
“呵,那是自然,去年嫔妃死的死,疯的疯,又空出来许多宫室,太后娘娘正要借万寿节,把空缺填满呢,能不热闹吗?”
偏殿小药室内,传来季迟年不阴不阳的声音。
“你愣着作甚?把中衣袖子掀起来。”
“......哦。”
听到季迟年的话,昀笙怔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,继续照做。
上回的药效果还不错,她舒坦了几个月,季迟年大抵是琢磨出什么改进,又兴冲冲拿她试,每隔几个时辰就要看她身上变化。
季迟年按了按她上臂几处脉搏,觉得那袖子碍事,直接上手解开了她的中衣。
“别动,我看看你肩井、天宗之处。”
皇帝走入偏殿,却没看见昀笙人影。
“陛下,崔女官似是在药室里。”
他刚掀起小药室的垂帷,入眼便看到了雪白莹润的一片。

春意满枝头。
崔府后院,几个丫鬟正围坐在小姐崔昀笙的周围绣花,言笑晏晏。
“前几天我还在城西的首饰铺子里,看到秦二公子呢,他给掌柜的罗列了一堆要求,把郑掌柜的脸都啰嗦黑了。
一定是想给小姐准备个惊喜!”
“你这个促狭妮子,把未来姑爷的精心准备的‘惊喜’给捅破了,不就白费了人家的心思吗?”
圆脸丫鬟一拍脑袋,委屈巴巴:“对哦!小姐,云团我什么都没说,您快忘了吧!”
“问题不大,反正姑爷每个月准备的惊喜,都不止一个。”
另一个歪着头看崔昀笙笑。
“况且,不用你这大嘴巴泄露军情,咱们小姐也舍不得拂了对方的美意,装也会装不知道的!”
崔昀笙年方十五岁,穿着一身浅绿的衣裙,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狸奴,倒比后院枝头上的新蕊更加鲜艳明媚。
她听着丫鬟们的打趣,耳尖都上了红潮,把手里的花样子一放:
“我看你们还有闲心聊天,也用不着我挑花样子!绣你们的花吧!”
转身便躲进屋子里了。
狸奴失去了喜欢的怀抱,发出拖长的叫声,娇憨绵软,似乎对丫鬟们不满。
“好雪哥儿,都是我们不好,又把小姐逗恼了。”云团一本正经地给狸奴作揖,“还请您代替我等前去赔罪吧!”
雪哥儿不屑地瞥了一眼小丫鬟,毛茸茸的圆脸上仿佛写着“怎么又是你”,迈着优雅的步子灵巧地跳了进去。
“明年就要出阁了,一提到秦公子小姐还是这样脸薄。”
丫鬟们见怪不怪,把崔昀笙放下的花样子拿起来,只见上面是一个“鸳鸯戏水”。
去年的时候,崔昀笙的爹崔衡,便给她和户部尚书家的公子秦铄定了亲,两方约好明年年初的时候就行大礼。
秦铄温文尔雅,对崔昀笙也很好,这一年来没少对未婚妻花心思,每个月都要托人送来礼物和信笺,无一不精心。
久而久之,原本对这桩婚事有些无措茫然的崔昀笙,望着信上俊逸的字迹,也放下心来,生出几分期待。
只是万分舍不得爹。
她生母早逝,几乎全是爹一手拉扯大的。尤其是爹和他几个兄弟分家,分门独户之后,大包大揽,更是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三个人。
他只有昀笙一个女儿,别人都劝他续弦,可是他却只推说俸禄低微,不敢耽搁好人家女儿的前程。
崔昀笙却知道,他只是怕自己有了后娘会受委屈罢了。
“爹,女儿不想嫁,我们招赘就是,我想给您养一辈子老。”得知亲事的时候她还不断撒娇,试图劝说。
“傻昀儿,我们家在京城根底浅薄,能招到什么合心意的女婿?何况你这个身子,有那等要命的特殊体质......哪一天爹去了,谁知道别人又会怎么对待你。”
崔衡不停叹气。
“还不如给你找一个家境出身不错,又有交情的,之后靠着夫家的门第,总有你的容身之地。”
想到自己的身子,崔昀笙叹了一口气,神色沮丧起来。
接着便觉得身上一沉,跳进来个大白毛团子,放荡地伸展开手脚,自以为妩媚地对着她卖娇。
“雪哥儿!你又重了!”崔昀笙额角一跳,艰难地把它一捞,狠狠搓了搓软绵绵的脑袋,“今天爹带回来的吃食,没你的份了!”
白猫听懂一般,不满地往她胸前拱了拱。
“奇怪,都这个时辰了,爹怎么还没回来?”崔昀笙和雪哥儿打闹了一会儿,意识到不对劲。
崔衡在户部当值多年,因为惦记女儿,鲜少会拖到这么晚回来的,即使有也会提前说好,免得她担心。
早晨离家的时候,爹还特意交代了今天不会晚呢,难道是有了急来的公务?
正要打发人去问问,仿佛是应证了她的猜想,一个小厮从府外急冲冲地冲进了崔府。
“不好了!小姐!大事不好了!”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,脸上还遍布了泪痕,“咱们老爷出事了啊!有人参了老爷一本,说是什么军方的账目有问题,就把我们老爷下了诏狱!”
崔昀笙脸上血色尽褪。
大理寺的诏狱,是梁京人人闻风丧胆的存在,进去以后的人就没有站着出来的,不死也要丢半条命。
她爹那个身子骨,哪里禁得住!
“小姐,这可如何是好?”丫鬟们闻言都急得快哭出来。崔府主人家仁厚,他们下人十分感念,谁也不想崔衡出事。
“爹为官多年清正,绝对不会以权谋私,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。”崔昀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“来人,驾车!送我去祖父家!”
崔衡是荣恩伯的庶子,考取功名之后就从伯府分出来了,分家的过程也不算愉快。
崔昀笙一直知道祖父和叔伯们并不喜欢他们这一房,这么多年以来,两边几乎都没走动。
即便崔衡顾着孝悌和体面,每每送礼过去,伯府也不曾有什么表示,只打发仆人接待。
可是此时此刻,她最先能想到的,还是伯府。
再怎么没有感情,只要族谱上还有崔衡的名姓,就是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
哪怕是为了自己的死生存亡,他们也不会完全坐视不管。
案子牵涉到军方账目,事情太大,昀笙不敢贸然上其他结交之人的门,只怕弄巧成拙,反倒害了父亲。
可是到了荣恩伯府,崔昀笙求见了一次又一次,大门都没能进一次。
“昀笙求见祖父和大伯父!”
她站在侧门前,等了好久也无人应答,干脆跪了下来,高声哀求,一声一声,求了快一个时辰。
到后来已经喉咙肿痛,声音嘶哑如裂帛,整个人摇摇欲坠,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。
最后,一个管事将门打开一个小口,往她身上扔了张文书:
“崔衡愧受天恩,不忠不孝,犯下大事!伯爷已经将他驱逐出族了!从此以后,崔家再也没有这号人!你们有什么干系都和荣恩伯府毫无关系了!
姑娘该回哪儿,就趁早回去吧。继续在伯府门前吵闹,就让护卫把你打出去!”
崔昀笙被文书砸了个满脸,发髻都砸歪了。
她怔然打开文书,望着上面句句分明,无情无义,三言两语就把他们父女弃之如敝履。
当年祖父重病,是有了爹一步一步爬上天行仞求来的药,才治好的。
爹自己反而因为伤了腿,身子一日不如一日。
崔昀笙浑身发抖,眼泪在发红的眼圈滚了滚,强忍着没落下来,目光恨然地转过“荣恩伯府”的牌匾,直接冷着脸转身走了。
管事本以为她还会死缠烂打,见状讶然,末了只掐腰冲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:“我呸!摆什么小姐谱!崔衡敢对宣平侯的军饷动手脚,哪里再有活路?
到时候你也是进教坊司的下场!还有机会来伯府撒野!”

咒骂声,哭泣声和火烧木头的声音交杂在一起,淹没在热浪中。等到崔昀笙反应过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正不顾一切地往崔府里冲,魂不守舍,仿佛行尸走肉。
身子被邻居的张大婶死死抱住:
“崔姑娘!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!那里面烧成这样,你进去绝对会没命的!”
她抖如糠筛,嘴里发出小兽一般绝望的嘶鸣。
一个人艰难地从倒下的火梁缝隙里爬出来。那人没能走到她脚前。
轰然倒下。
崔昀笙失了声音,怔然望着那东西上面的一串小铃铛,是她当年亲手选的。
雪哥儿......
张大婶的嘴急切开合,说了什么她却一个字都听不到了。
......
崔府满门,没一个人逃出来。
照顾陪伴崔昀笙那么多年的哥哥姐姐们,亲手养大的雪哥儿,爹攒了一辈子的家私,她此生所有快乐无忧的记忆......
全都和这座住了快十年的家,一起没了。
她跪在崔府面前,磕了三个头。
愧于这二十几条因为崔府变故而被连累的性命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崔昀笙木然地抬起头,无神的双眼已经流不出眼泪,心头更是一片荒芜。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何去何从。
到最后,拒绝了张大婶的收留,把簪子藏在袖口,一步步朝着大理寺走去。
她要去给爹收尸。
还没走到半路,却见一辆马车徐徐行来,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。
“是崔衡崔大人的女儿,崔昀笙姑娘吗?”马车里传来一道阴柔的声音。
崔昀笙握紧了簪子,防备地盯着车帘后,草木皆兵,做好了转身就逃的准备。
驾车的侍从把她的脸对着手里画像看了又看:“公公,是她!”
“咱家是太后宫里的,奉太后懿旨,接崔姑娘入宫,见她老人家。”
“......”崔昀笙炸了眨眼睛,没能反应过来。
太后?入宫?太过遥远的词语,和她崔昀笙和崔府八竿子都打不着,太后为什么要见她?
“请吧。”驾车的人不耐烦了,掏出个宫里的牌子示意她看,“太后要见的人,就算马上就死了,阎王爷也得等一等呢!”
半个时辰后。
崔昀笙坐在马车里,侧耳听着车轮驶过一道道宫门的动静,和那些守卫们恭敬的行礼声,心中又怕又惊奇。
她本害怕,可她一个孤女,这些人要害她,直接动手就行,何必还多此一举地搬出太后的名义?
可见这位大人物是真得要见自己。
下了马车,胆战心惊地走过高高的台阶,不知其数的宫庭,崔昀笙大气都不敢出一声,更不敢抬头打量,唯恐冒犯天家威严。
金扉御阙,翠幄凝烟,衣香鬓影,如梦如幻。
“这就是述云的女儿?”
珠帘另一端,一道慵懒的女声飘了出来。
“民女崔昀笙,拜见太后娘娘。”崔昀笙拼命压抑惶然,一丝不苟地行礼,娇小身躯瑟瑟发抖,心中更是惊讶,太后怎么会知道她娘的闺名?
“抬起头来。”
崔昀笙照做了,眼睛只敢盯着地面。
“好模样。”女声里含了笑意,“你很好,过来吧。”
昀笙膝行着挪到了珠帘后。
“哀家和你娘是闺中旧友,只可惜她去得早。没想到一眨眼,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。”太后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惆怅。
“你爹已经自尽,以后你就是孤身一人。女儿家平生多艰,看在故人的份上,哀家可以给你个庇佑。”
崔昀笙抽噎着给太后磕头:“昀笙多谢太后娘娘恩泽!”
“娘娘若有用得着昀笙的地方,昀笙定当万死不辞!”
太后的目光轻飘飘落在她的脸上:“哀家听说,你的身子,和你娘一样?”
“......”
原来是这样。
难怪尊贵的太后娘娘会专门找上她。
她娘从小便尝遍百草,万毒不侵。
生下她之后,也是如此。一般的毒药,用在她的身上,都不起作用。
但同样的,治病的药,寻常也医治不好她。
所以这么多年以来,爹精心护养着她,生怕她受到一丝半点的伤害。
太后收留她,是想做什么?
见她神色仓惶,太后笑了一声,没有追问:“万死不辞就不必了,之后自然有用得着你的地方,先好生养着吧。
碧微,带她下去。”
“是,娘娘。”
崔昀笙露出迟疑之色。
“怎么了?”
“民女蒙受娘娘大恩,已经是毕生之幸。只是亡父只有我一个女儿,还求娘娘垂怜,允民女......见亡父最后一面,为他收殓。”
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:“可怜你一片孝心,高明泰,领她去大理寺。”
“多谢娘娘!”
崔昀笙满眼感激涕零,仿佛太后是再生父母。
高公公却道:“娘娘,崔衡死状可怖,又是自尽。按照大理寺的行事手段,此时应该已经把尸体烧了。”
崔昀笙一阵眩晕,听得肝肠寸断。
“无论如何......还请娘娘允我为爹爹......送最后一程。”
上了马车,崔昀笙忍了许久的眼泪,才吧嗒吧嗒掉下来。
经历这么多,她不会还天真地相信别人无缘无故的好意,但要做棋子,总要有棋子的觉悟。
太后,在梁京是一个符号,比皇帝更加让人战栗的符号。
刚刚自己若是露出半点不愿,只怕都走不出殿堂半步。
爹死得蹊跷,要想报仇,一无所有的她,必须死死抓住所有递来的绳子。
哪怕那根绳子,其实是毒蛇。
昀笙掀开车帘,看到了夜色里茫茫一片的宫城,忽有所感:
往事不可追,她未来人生的很长一段时间,怕不是都在这天底下最精美的牢笼里了。
梁京,一处鲜为人知的宅院里。
浓稠血气,飘满厅堂。
一个青年坐在太师椅上,伸出赤裸的胳膊,额角沁出汗珠,浸润鬓角,因为剧痛而紧咬着唇角。
不是别人,正是大梁北边的定海神针,统领北定军的宣平侯,谢砚之。
府医战战兢兢地给他上药,看到那深可见骨的伤口,表情比他的更难看。
“主子!”
一个侍卫急匆匆赶来,跪地而拜,表情比双股打颤的府医还要难看。
“刚刚秦府传来消息,说崔姑娘......不见了......”
闻言,青年睁开眼睛,幽潭古井,灼灼生华,濯如春月柳的容颜,因为这双眼睛平添了冷峻之色。
“不见了?”他一字一句,“那么大一个人,你和我说不见了?”

是了,在这些人的眼中,自己和林场的猎物有什么区别呢?
怕不是宣平侯不悦于爹的自戕,断了军饷案的线索,所以拿她出气。
昀笙鼓起勇气往地上一滚,躲开那支箭。
“你做——”
飞林正诧异,便觉得手里一空,马鞭便被夺走了。
那刚刚还半死不活的小丫头,竟然直接跳上马背:“驾!”
在众人怔然的目光下,跑了!
飞林看了看自己的手。
“喂!你跑什么啊!”
谢砚之那一箭射出,一道人影已经应声倒在了草丛里,正处于昀笙刚刚的位置之后。
手下把人拖出来,低声禀告:“主子,是顺阳王的人,跟了许久了,只怕是想放冷箭。”
谢砚之望向挠头的飞林:“你跟她怎么说的?她看到我跟看到豺狼似的。”
“......冤枉啊!主子,我就是按照您交待的那么说的!”
飞林抱头,见主子目光怀疑,嗷嗷大叫。
“属下斗胆猜测,是您刚刚那一箭,让人家误会了!”
“猜什么猜!赶紧追去!”
谢砚之将马鞭一抽,迅疾赶去,人和马没影了,只扔下一句“处理了那个人”,和大片扬起的尘埃。
飞林吃了一嘴灰,满脸怨念地去拖尸体:“小丫头真不知道是胆大还是胆小,也不怕乱跑被老虎给吃了!”
“......祖宗,你盼着点好行吗?”
居然能让“小丫头”从手中抢走了马,崔姑娘要是真出了事,小心主子把你也喂老虎了!
昀笙完全是靠着一腔求生的勇气,才突破极限。
她不知驭马要领,把那马的狂性抽出来,没个方向地乱冲了十几里。
此时却是手足无措,只觉得身下犹如山体崩塌一般,剧烈地起伏起落。来不及闭上的嘴灌进去一肚子冷风,脑袋差点没从脖子上晃下来,只能害怕地抱紧马。
经过的三三两两围猎的小队,投来诧异的目光。
“那是个什么玩意儿?”
“好像是个人。”
“别管了,找野物要紧!”
昀笙欲哭无泪。
上马容易下马难。
关键不认识路,这马乱跑了许久,她现在怎么回去啊!若是马越冲越往林场深处去,她不被谢砚之射死,也被野兽吃了!
就在这时,却见林色中显露一角明黄的颜色。
是天子!
昀笙摸到了衣襟里那块令牌,心中狂喜。
季迟年随侍御驾,以防万一,他一定就在那里。找到了他就能回去!
此时此刻,有杀人不眨眼的宣平侯作对比,季迟年都显得没那么可怕了。
即便季迟年不在,有那个令牌起码可以保命。
艰难地把马停住,栓在了一棵树上,昀笙差点挨了一蹄子。
“对不住,你在这儿先等一会儿吧!若我顺利,到时候让季师父物归原主;若有意外,一会儿还得再麻烦你。”
和那马念叨几句,她便朝着明黄旗子处跑去。
好在如今那药效过去了,她总算没那么痛,耳朵也勉强能听清。
就在这时,她忽而看见草丛中有数条鲜艳柔韧的长条物事游了过去。
脚步顿住。
一条、两条......十几条,二十几条,越来越多。
齐齐朝着一个方向而去。
那是——
天子所在的位置。
昀笙的表情凛冽起来。
如果只有几条也就算了,可是突然间出现了这么多,绝对不是偶然。
看那些蛇的外表,都有剧毒。
随着她的靠近,那些尖叫声、呻吟声和马嘶鸣哀嚎的声音,更清晰地此起彼伏传来。
几十条毒蛇形成了绚丽的漩涡,将这天潢贵胄团团包围,腥风过处,便能致命。
“护驾!护驾!”
然而这一方鲜有人至,即便他们已经放了信号烟花,援兵赶过来也要时间。
在那之前,但凡让皇帝被咬上一口,就完了。
有禁卫点起火把,可刚举起,便大叫一声倒了下去。皮肉灼烧的刺鼻腥味,刺激得蛇群愈发凶狠,更多的毒物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。
明黄身影周围还有战力的护卫,已经不多了。
就在这个时候,却见一个娇小的人影出现在蛇阵中。
是个眼生的小太监。
皱着眉头望着蛇群,竟然视若无物地一步步踏了进来。
然后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下,两手掐住两条毒蛇的七寸,远远扔出去,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。
如此重复往来,转眼间就扔出去了七八条。
“愣着干什么!快跑!”
那些蛇将她团团围住,还没来得及张嘴咬下,就被她捏住命门甩晕过去。
等到快走到被侍卫簇拥的明黄身影面前,她已经暂时清出了一小条空地。
“这味道......”昀笙嗅了嗅,闻到空气里某丝隐秘的怪味,福至心灵。
“陛下快离开您那匹马,马有问题!”
还想说什么,她已经觉得头重脚轻,眼前一黑。
倒下去前,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,隐约似乎看到张眼熟的脸。
皇帝将她稳稳接住,听到她昏过去前最后一句呢喃:“好多蛇胆,可以留着当药......”
“......”
都这个样子了,怎么还惦记着采药?季先生平日里到底有多难伺候啊?
“陛下小心!这太监出现得诡异,只怕有圈套!”
“无妨。”皇帝低下头看她疲惫的脸,“朕认得她。”
护卫护着皇帝从空地离去,舍弃了坐骑,果然见那些蛇只疯狂朝着御骑涌去。
没一会儿,那匹万里挑一的纯白宝马,就已经被五彩斑斓游动的长虫爬满。
鲜血和蛇腥混杂在一起,剥落的皮肉犹如墙皮,露出里面的点点白骨。
禁军终于赶了过来,控制住局面。
“臣等护驾来迟!请陛下恕罪!”
皇帝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马,像是在看另一个自己。
好一会儿才道:“把御马监的人缉拿起来,好生审问。”
“是!”禁军首领道,“还请陛下入辇,更为安全。”
两个太医滚了过来:“陛下!”
“朕没事,你们过来先看看她。”
见皇帝抱着个太监上了御辇,首领的舌头忽然打了个结。
他在宫里这么多年,没见陛下抱过哪一位娘娘。
当然就陛下这个身子,就是萧贵妃,也不敢任性撒娇让他出力。
结果这破天荒的头一抱,给、给了个漂亮的小太监?
首领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。
御辇里,皇帝将昀笙的袖子掀开,却见那只胳膊上,竟然已经有四五个蛇咬出来的伤口。
人命关天,不假思索,他直接低头吮了上去。
“陛下,陛下万万不可啊!”
“陛下万金之躯,怎能亲自涉险?还是让老臣来吧!”
“不!让老臣来!”
“......”
老太医慷慨悲痛的声音里,昀笙慢慢转醒,只觉得腕上一片湿软触感,吓得一个激灵,睁眼便见一人正抬起头来。
潋滟眼眸仿佛落下的桃花影,通身都是江南碧水涤荡出来的诗情画意,唇角一抹血,更显得那苍白的脸如玉似雪。
和那一夜相比,清隽俊美得愈发惊心动魄。
叫人不知怎么的,就不好意思盯着看。
“你......您......”
揪着他明黄色的衣角,昀笙差点又昏过去。
一时间不知道,是眼前皇帝给她吸蛇毒这件事吓人,还是那晚她原来是当着皇帝的面,听到“陛下不行”这桩密宗,更吓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