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暂未设置暂未设置的其他类型小说《阴生子小说暂未设置暂未设置》,由网络作家“暂未设置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“来了?在哪儿呢?”我四下打量了一圈,周围空无一物。“现在香可以熄了。”老村长嘱咐了一声,随即从兜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手电,照着罗盘,凑到我面前,指着上面的一根针对我说:“你看到这根针了吗?这是子午针,我在这上面动了些手脚,子午针能感应到小宝跟翠儿的魂魄,我们只要跟着子午针走,就能找到他们了。”听了老村长的话,我终于明白他这一路来捧着个罗盘干啥了,我看了看子午针所指的方向,道:“是上山的位置,看来他们真的在这山上。”老村长点点头,一挥手道:“上山。”说完,首当其冲,大步流星的往山上走去。我们沿着子午针指着的方向,上了一条小路,在小路上走了不多会儿,那根针忽然变了个方向,指引着我们拐了个弯,直接往旁边山林里走去。这座山因为在坟地后面,平...
“来了?在哪儿呢?”我四下打量了一圈,周围空无一物。
“现在香可以熄了。”老村长嘱咐了一声,随即从兜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手电,照着罗盘,凑到我面前,指着上面的一根针对我说:“你看到这根针了吗?这是子午针,我在这上面动了些手脚,子午针能感应到小宝跟翠儿的魂魄,我们只要跟着子午针走,就能找到他们了。”
听了老村长的话,我终于明白他这一路来捧着个罗盘干啥了 ,我看了看子午针所指的方向,道:“是上山的位置,看来他们真的在这山上。”
老村长点点头,一挥手道:“上山。”说完,首当其冲,大步流星的往山上走去。
我们沿着子午针指着的方向,上了一条小路,在小路上走了不多会儿,那根针忽然变了个方向,指引着我们拐了个弯,直接往旁边山林里走去。
这座山因为在坟地后面,平日里也没有个人来,以至树木疯长,野草半人多高,我个子又小,一步迈进去,草比我都深,同时脚底下也没谱,碎石,凸起的树根,各种藤蔓,稍有不慎就会跌倒。我们走的很慢,小心翼翼。
林子越深处越是难行,再往深了走,直接就没法落脚了,老村长在前面开路,我跟在后面心里直打鼓,心说,就这鬼地方,莫说是小宝跟翠儿两个五岁的瓜娃子?就是我自个估计都进不来,他们如何会到这里来呢?难道是被什么歹人带到这里给害了?可也不对啊,如果有人走过这里,踩踏的痕迹总该有吧……
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,最后琢磨着,今晚不会又遇到鬼遮眼或者什么鬼把戏了吧?毕竟临河之事还没完,有一个对我们行动了如指掌的杀人凶手,一直在暗处虎视眈眈……又或者,老村长将我们带到此处有什么目的,毕竟今晚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……
“叔,咱们这么走对吗?这里根本就没有路啊。”
就在我脑子里天马行空瞎猜测的时候,袁木匠终于忍不住开口了。
老村长头都没回,胸有成竹道:“孩子的魂魄引着我们来这里,肯定不会错,不过……”
说到这里,老村长顿了顿,声音小了几分,又道:“不过你们两口子要有个心理准备,孩子……孩子肯定是没了。”
说完,老村长重重的叹息了一声,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,我偷偷瞄了一眼袁木匠夫妻,袁木匠头垂的低低的,看不出什么表情 ,袁木匠的媳妇眼神恍惚,一脸木然,显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。
我们沿着子午线走了将近俩小时,就在我认为今晚铁定是着了道的时候,忽然感觉眼前豁然开朗,我抬头拿手电筒一照,发现我们终于走出了林子的范围,在我前面有一座小土岗。
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,终于出来了,这是什么地方?
四处打量了一圈,我发现我们在山腰的位置,自这个位置放眼望去,可见临河之水波光粼粼,抬头,漫天繁星,皓月当空,加上徐徐晚风,还真是个视野开阔的好地方。
老村长看了一眼罗盘,说:“到了,就在这一范围内,我们分头找找吧。”说罢,他拿着手电筒自顾往一个方向找去。
袁木匠夫妻二人也各奔一了个方位开始寻找,原地只剩下了我自己,我看了眼黑漆漆的天,以及周边密密麻麻的林子,愣是没敢单独行动,最终颠颠的跟在了老村长的屁股后面。
这个土岗不大,也没啥乱草树木遮挡,我们四个人四把手电,很快就将这一区域找了个遍,可很失望,我们什么都没找到。
“怎么回事?分明就在这里,怎么会没有呢?”老村长蹙眉盯着罗盘直嘬牙花子。
我凑过去一看,原本一直指向一个方向的子午针,来到这里后竟跟风车似得,滴溜溜打起了转转。
老村长收起罗盘,用手电四下照了照,垂首琢磨了一番,道:“地面上没有,十有八九在地下,咱们仔细找找地下,看看有没有动过土的痕迹?”
……
这次真被老村长给说着了,一番寻找之后,我发现某处地面土壤松软,有近期挖掘过的痕迹。我们几人七手八脚好一通挖,最后在一米多深处挖出了两具小小的尸体。
小宝和翠儿紧紧的闭着眼睛,身上光溜溜的,一件衣裳都没穿,口鼻,头发里全是泥……
“宝……翠儿,我的孩子啊……”
饶是早有心理准备,亲眼见到孩子的尸体时,袁木匠还是崩溃了,他瘫倒在地,哭的肝肠寸断。
袁木匠的媳妇惨叫了一声,直接昏死了过去。
看着两个孩子幼小的尸体,我心中难忍悲痛,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。
这之前,我想过他们可能从山上摔下去跌死,可能会被野兽咬死,我想到了十数种死法,却没想到他们会赤身裸体被埋在地下,这也就是说,他们是被人给害死的。”
显然袁木匠也想到了这一点,他一边抱着孩子的尸体痛哭,一边破口大骂:“是谁?是哪个龟孙子害我一双儿女!有种冲着老子来……我若知道,一定将你千刀万剐!啊……”
袁木匠昂天咆哮,充满心痛与愤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下经久回荡。
这椎心泣血的一幕,在我的脑海里跟不久前的一幕重合。我想起了大头的尸体被人从坟里挖出,剥皮,挂在门框上时,大头爹跪地痛哭的一幕,同样都是被害,同样都是孩子,这一切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?凶手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?
想到这里,我看了一眼老村长,想问问他,听听他怎么说。
老村长正踱着步子四处转悠,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 ,他忽然停住脚步,恍然大悟状道: “我知道了,我知道了……”
我被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吓了一跳,问道:“爷,你咋咋呼呼的知道啥了?”
“程缺,你看这小土岗有什么特别吗之处?”老村长手一挥,不答反问道我。
“特别之处?”老村长的话问的我一愣。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,但还是四下打量了一圈,然后摇摇头老实道:“我~没感觉有啥特别之处。”
老村长还不死心,又问道:“那你看这里跟其它地方比有什么不同?比如跟咱们来的路上比。”
他这么一问,我还真觉出不同来了,“上山的路上荒草遍地,荆棘横生,遍地乱石,这里却无树无石,草虽生的茂盛,却很浅,很规整……”
说到最后,我自己都觉得奇怪,忍不住问老村长:“爷,同在一座山上,为什么会出现一块与其它地方截然不同的地呢?”
老村长见我终于看出了不同,摸摸我的头道:“因为这里是一处真正的风水宝地!”
真正的风水宝地?老村长的话让我大吃一惊。
对于风水宝地一词我并不陌生,十里八乡经常有人来找外公看风水,寻宝地。
我也曾私下里问过外公,那么多人都要找风水宝地,风水宝地有那么多吗?
外公告诉我,风水宝地只不过是民间对阴宅习惯性的称呼,去选地看风水,实际就是去看看那个地方有没有煞气,是不是死地,对后辈子孙有没有不好的妨碍等,而真正埋进去人,后辈子孙就能成龙成凤的那种宝地非常稀少,也是可遇不可求的。
我拿着手电四处照,想见识见识这真正的风水宝地什么样儿,可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啥名堂,这里除了不生杂草,视野开阔外也没啥大的特别。
“你看这个小山岗像什么?像不像一尾鲤鱼?”老村长见我一头雾水,用手电照了几处,指给我道:“这是鱼头,那是鱼尾……”
经过他这么一提点,再看之时我大吃一惊,这个小土岗的形状,还真像是一条形神兼备的鲤鱼,有头有尾,越看越是活灵活现。
老村长又道:“此风水跟‘金盆育鲤’的地形颇为相似,只是‘金盆育鲤’四面环山,而这里却是三面环山,一面望水。”
“咱们站在这里看,正对上蜿蜒至远方的临河,在风水中,水为财,财自门前过,后代想不富裕都不行,而河对岸宽阔,由此望下去,有一种俯视天下苍生之势,这是一种官运,最最关键的一点是,鱼遇水则活,你看这个鲤鱼,它正冲临河高昂着头,作跳跃状,鱼跃进河,便如龙入水,百年之后葬在此地之人,后辈子孙必定飞黄腾达。”
说完,老村长唏嘘道:“没想到啊,没想到咱们临河镇,竟有这是一处比‘金盆育鲤’更难得的风水宝地。”
结合老村长的一番话,再看此地,真是越看越不俗,我一边感叹大自然孕物之神奇,一边又犯了糊涂,忍不住问老村长:“爷,凶手为什么会将小宝跟翠儿的尸体,埋进如此难得的风水宝地内呢,这么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?”
老村长点头道:“凶手这是在应地。”
“应地?”我重复了一遍,不明就里的问老村长:“这应地又是什么意思?”
老村长给我解释道:“应地就是将一对赤身裸体的童男女活埋进地里去,一年之后,如果此地长出一棵树,树上生出两枝,一枝开花,一枝结果,那么这里就是一处绝佳的宝地。”
说完他又道:“以我推测,点穴这人也是个半吊子,他觉得此地风水好,但又不敢确定就是一处宝地,所以才找了小宝跟翠儿来应一应地。”
我点点头,脑子里思索着,‘懂风水又不精通风水的半吊子风水师,会是谁呢?”
外公后面又说了什么我实在听不进去了,我整个人像是遭了一记闷棍般,脑子里lsquo;嗡嗡rsquo;作响。没有半点血缘关系?这话是什么意思?难道从小将我养大的外公不是我的亲外公?!
我打小被寄养在外公家,外公一个爷们即当爹又当妈,一把屎一尿的把我拉扯大。小时候他将我扛在肩膀上戏耍,大手牵着我的小手走街串巷出摊算卦,夜里在灯底下笨手笨脚的给我缝衣裳,在我上学后每天早上天不亮起床给我做饭,我还曾无意间听他跟人说起,这孩子从小没有妈,在我这里不能再受着委屈……
诸如此类的事情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,外公对我的付出不比任何一个父母少,我受到的呵护也不比任何一个孩子差,可他怎么会不是我的外公呢?这怎么可能?
……
这一晚,我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,各种信息量大的我无从思考。而我的心里则像是被塞进了一个秤砣,压的我即痛又无法呼吸,以至于鸡鸣时分,老村长终于离去,外公推门而入,看到呆愣愣抱着枣木剑坐在床上的我时,还以为我受了啥刺激变傻了。
外公盯着我打量了半晌,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,小心翼翼问道:“程缺,你小子这是怎么了?”
我看着外公张了张口,话没说出,一撇嘴哭了起来,那一刻的感觉,就像是自己被最亲爱的人抛弃了,心里有着天大的委屈。
外公略一琢磨就知道发生了啥事儿,他叹了口气,坐在床沿上摸了摸我的头道:“这事你既然知道了,外公也就不瞒你了。”
这话说完,外公顿了顿,像是一时不知道再从何说起。半晌他问我:“外公曾是个过阴人,这事你应该知道吧?”
我点点头,外公是过阴人之事他自己从未跟我提起过,小时候我偶尔问起,他也是缄口不言,或者岔开话题。
但我还是从旁人口中听说了不少外公过阴的事迹,其中,给我印象最深刻也让我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,还是大头的太爷爷跟我说起的。
大头太爷爷年纪大,见闻广,肚子里装了好些神奇的故事,我跟大头没事的时候经常缠着他给我们讲讲,有一次他就讲到了过阴人。
太爷爷说,过阴人不是后天练就的,而是天生的,就像上苍赋予某人一种特殊的能力。
所有的过阴人都有几个共同点,其一,他们生下来是不会哭的,按常理说,不哭的孩子养不活,但过阴人非但能活下来,还比其他人都聪明。其二,过阴人都相貌奇丑,太爷爷说那叫天生异相。其三,所有的过阴人出生时都伴有异事发生,外公出生时也不例外。
太爷说,外公刚出生那会不哭也不闹,就瞪着眼睛看着一屋子的人,看了一圈后,他居然开口说话道:“街里死了个人,死了个光腚儿。”说完又把眼睛闭上了。
一个新生儿突然开口说话,而且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都与大人无异,所有的人都吓坏了,可这事毕竟稀奇,有人又惊又惧的同时还真就跑去看了。那人刚跑到街里,忽然听见一阵嚎啕大哭之声,一打听,可不就是死了个老头吗!那老头是夜里死的,啥衣裳没穿。
外公出生能言,可断人生死之事一下子就在村子里传开了,村民们都说我太婆生了个妖孽,要不是当初我太婆拼死护着,我太公就将外公丢进山里自生自灭了。
可奇怪的是,自打这事之后,外公就再也没开过口,就这样一直到他五岁那年,才慢慢的跟正常孩子一样说话。也是在那之后 ,外公的家中每年都会死一个人,以至于外公还没满十岁,就全家死绝变成了一个孤儿。
村子里的人都说外公命硬,克死了满门。
可说来也怪,自打外公成了孤儿后,他竟然奇迹般的能掐会算了,不仅可以帮人问生死问题,还可以看风水,算命数,并算的奇准。
太爷说的这件事让我感觉既神奇又难以置信,我不敢问外公,便偷摸的问了村里的几个老人,他们的说法跟太爷说的大同小异,所以我想,外公的出生即便没有那么传奇,也定是不同寻常的。
我看着外公,不知道从来不肯提过阴一事的他,为何忽然问我这个问题。 并且外公说话时用了lsquo;曾经rsquo;二字,这是什么意思?难道外公现在不是过阴人了吗?
外公垂目像是陷入了回忆般无声了半天,再抬头时他叹道:“人们只知道过阴人天赋异禀,却不知我们背负着极大的因果,所有的过阴人lsquo;五弊三缺rsquo;必占两条。五弊指的是:鳏、寡、孤、独、残。三缺缺的是“金钱,权利与性命。我便占了孤,独。”
“我早年克死至亲,成了孤儿,后也无妻无子,光棍一条,可在我年近四十岁的时候,机缘巧合下收养了一个孤儿,那个孤儿就是你的母亲,所以从血缘关系上来讲,你我并无瓜葛。”
说完,外公盯着我,我也紧张的盯着他,那一刻我的心中是忐忑的,生怕在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,外公会将我扫地出门。
盯了我片刻,外公认真道:“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?一直以来我对你娘视如己出,也将你视作我的亲外孙,你小子现在知道了这事,心里不会打算着不要外公了吧?外公养了你这么些年,可还指望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。”
说后面那几句话的时候,外公的神情语气竟显得有些可怜巴巴,真像是害怕我不要他了一般。九岁的我被他那样lsquo;噗嗤rsquo;就逗乐了,一边乐还一边掉眼泪儿,最后自个都觉得我那样儿有点傻缺,便搂过外公负气般抹了他一身大鼻涕。
外公见我终于破涕为笑,长长的舒了一口气,可再一看我围着床沿贴了一圈的黄符,顿时露出了一幅肉疼的表情,一把将我拉了过来,照着我的屁股就是两巴掌,“臭小子,这可都是我供养了多年的灵符,一宿让你给我作出来了,你这是想造反……”
关于我跟外公的血缘关系,是我自己多心了,外公并没有跟我生分,该疼的时候疼,该打的时候也毫不客气,并且自那天起 ,外公开始教我道术,他说老村长说的没错,教会了我,往后有点啥事我起码可以自保,毕竟他不能护着我一辈子。
接下来的几天,村子里来了一波警察,大头的爹妈终于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,选择了报警。警察来后找我问了话,又取证,又拍照的好一通忙活,最后也没说出个啥。
老村长则天天往我家跑,从他跟外公的谈话中我了解到,他们在等,等待凶手的再次出现,也等着给当年临河之事一个了结。
如此一连等了一个星期,凶手没等到,修桥工程那边却出事了。
那天下午,外公跟老村长在抽烟喝茶,我在旁边看《道德经》,我家的门忽然lsquo;砰rsquo;的一声被推开了。接着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喊道:“程~程伯,您~您老快去瞧瞧吧,临河那~那边出事儿了!”
我这人打小好奇心就重,也特别爱凑热闹,尤其这几天听外公跟老村长总提临河之事,对临河我是抓心挠肝的好奇。可不管我怎么问他们 ,那俩老头都跟商议好了一样,啥都不跟我说,这下我一听临河出了事,整个人弹簧一样lsquo;噌rsquo;就跳了起来,大声的问道,“出啥事了?临河出啥事了?”
来人是现任村长王建中,他看了一眼火烧屁股似得的我,又看了一眼坐在桌前依旧喝着茶水,不动如山的外公跟老村长,一时竟哑口无言。
看外公他俩那副淡定的样子,像是早就算准了这一出一般。
可他们能沉得住气,我不行啊,我着急的问王建中:“到底出啥事了?”
王建中没搭理我,径直走到外公跟前,跺脚,急道:“程伯,死~死人了,请您过去给瞧瞧吧。”
外公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,不急不躁道:“死了人不是应该报警吗?找我干啥?”
“您有所不知,这人~死的太邪乎了。”说到这里,王建中猛的打了个哆嗦,继而支支吾吾又道:“邪乎事儿还不光这一桩,其实自打桥爆破那天开始,怪事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了……”
“爷,晚上也带上我呗。”袁老爷子一走,我就磨蹭老村长。
老村长不像外公说一不二,他经不起我的软磨硬泡,就答应了晚上带上我。
吃过晚饭,约莫九点钟的时候,我们出发去了袁木匠家。
袁木匠家大门开着,院子里亮着灯,显然是为了等我们。
我一进院门就看到他家的水井是掀开的,一根红绳耷拉在井沿上。老村长走到井边拽了拽,自井下拽出了一块磁石。
在我们这里有这么一种说法,若有人失散,即悬磁石于井口,磁石吸铁,犹如慈母招子,磁石悬井,失人自归 。
然而有人试验过,这一方法并没有卵用,这只是一种风习,连个偏方都算不上,现如今袁木匠家悬磁于井,看来是实在想不出办法了。
袁老爷子听见我们来了,赶紧出来将我们迎进了屋子。
袁木匠跟他媳妇都在家。他媳妇眼圈通红,面色浮肿,目光呆滞的望着某一处出神,袁木匠则蹲在墙角,抱着头沉默不语。
我可以理解袁木匠老来得子又失子的痛苦心情,可一想到老村长说他为了生儿子,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,破胎借命之事,我又觉得他不值得同情,一切全是他咎由自取。
“起来,没看到你叔来了吗?”袁老爷子拿拐杖戳了袁木匠两下。袁木匠这才抬起头,蔫头巴脑的叫了声叔,招呼我们坐下,沏了一壶茶水来。
老村长并没急着喝茶,他对袁木匠道:“你去准备一些香烛纸钱,朱砂毛笔,另外找个香炉,再准备一只双冠子的公鸡,我要算算两个孩子在哪个方位。”
袁木匠记下后去办了,老村长又趁此机会跟袁老爷子要了小宝跟翠儿的生辰八字。
香烛纸钱那些东西村子里的商店中就有,鸡更好说,各家都养着,虽然双冠子的少点,但也不是啥稀有品种,袁木匠不多时就用自己家的鸡跟邻居家换了一只。
东西准备妥当后,老村长自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不溜秋的龟壳。
路上的时候老村长跟我说了,说这龟壳是所有卜卦物件中,最为灵验的器。
大禹时,洛河中浮出神龟,背驮”洛书”,献给大禹,大禹依此治水成功,遂划天下为九州,定九章大法,治理社会,因此,龟被古人视为灵兽。
阴阳学说,天圆地方,乌龟的背甲隆起像天,腹甲平坦似地,仿佛背天负地一般,所以,乌龟又被认为上知天文、下通地理。据说在古代,用龟壳预知国事,战时,天灾,乃至整个王朝的兴衰存亡。
老村长将龟壳摆在桌上,点起一支蜡烛,然后拎过公鸡,拿起菜刀往鸡脖子上一抹,鲜血自公鸡的腔子里喷涌而出。老村长提着还lsquo;咕咕rsquo;挣扎的公鸡,凑近龟壳,任温热的鸡血把龟壳喷了个遍体通红。
做完这些,他用火钳夹起龟壳,放在蜡烛上烤了起来。
随着lsquo;滋滋rsquo;的声响,空气中弥漫出一股鸡血的腥臭与焦糊味,我不知道老村长干什么,一瞬不瞬的盯着。
烤了很长时间,鸡血干了,颜色变得焦黑,龟壳也开始往外冒黑烟的时候,老村长才将龟壳放在桌上,拿起毛笔蘸着朱砂,飞快的在龟壳上写下了小宝跟翠儿的生辰八字。
说来也怪,八字刚一写好,lsquo;咔嚓rsquo;一声硬物断裂的脆响,龟壳竟然裂了,一道深深的裂痕出现在龟壳的一侧,老村长看了一眼,道:“卦象显示,孩子在西方。”
听了老村长的话,我挺吃惊,我认为小宝跟翠儿最有可能掉进临河中淹死了,所以才会一连两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。可他们怎么会跑到西方去呢?西方是村子里的坟场,山陡岭峭,路窄难行,不死人不上坟的时候,没有人愿意到那儿去,大宝,小翠两个五岁的孩子是怎么跑去的?
袁老爷子也感到很惊讶,他问道袁木匠: “那儿你们去找过了吗?”
袁木匠点头道:“找过,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。”
袁老爷子看了一眼老村长。老村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,道:“卦象不会有错,往那边去找肯定能找到孩子。”
说完他指着桌子上的香炉道:“让孩子的娘亲捧着香炉往西南方向走,一边走一边喊,等什么时候将孩子的魂喊来,我们就能跟着他的魂,找到他身处的位置了。”
说完老村长不忘嘱咐:“这香炉中的香万不能灭,一炷烧完必须接上另一炷,这香是烧给路上的孤魂野鬼的,万一灭了,有的孤魂野鬼没享用到香火,就会拦住孩子魂魄的路,孩子的魂来不了,我们也就找不到他们了,明白了吗?”
老村长说完看了一眼袁木匠的媳妇。
袁木匠的媳妇还是那副近乎痴傻的表情坐在那儿。
“臭婆娘,叔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!”袁木匠冲上前就想拽她头发。
此时,袁木匠的媳妇忽然猛的转过头来,恶狠狠的瞪着袁木匠,她的目光中有怨毒,有仇恨,那样子像是恨不得将袁木匠抽筋剥皮,挫骨扬灰。
袁木匠被她的目光镇住了,高高举起的手竟忘了落下来。
他媳妇起身,狠狠的剜了他一眼,自他身边走过,双手捧起香炉往外走去。
走出村子,袁木匠的媳妇开始喊了起来:“小宝,翠儿,回来哟mdash;mdash;你山上不能去,山上有大虫,你水里不能去 ,水里有恶鬼,老鸦捉人背脊筋,虫虫蚁蚁把人啃,世上只有娘最亲,娘盼小宝翠儿归……”
这是我们这里喊魂的一套说辞,袁木匠的媳妇声音嘶哑,喊声中带着哭腔,喊得肝肠寸断,在这寂静的荒郊野外显得异常凄凉。
我听着有点害怕,一把拉住了老村长的衣裳。
老村长手中拿着一个罗盘,一路走一路不停的看着,如此走了半个多小时,脚下的路愈发崎岖难行,路边满是灌木荒草,不知名的动物藏匿在暗处发出一阵阵诡叫,受了惊的鸟不时自我们身边扑棱着翅膀飞走……
“爷,咱们会不会找错地方了?再往前走可就是坟场了。”我看着黑漆漆的前方心虚的问道。
老村长看着我,一脸戏谑道。“不让你来你偏要来,现在怕了?”
我老实的点点头,说不怕那是扯淡,谁半夜三更来这种地方不害怕啊?我都快吓尿了。
老村长道:“那更得进去练练胆儿,往后你学了道术,这些地方免不了来。”
说着话儿就走到了坟场边上,坟场外围种植着一圈松树,或许是心理作用,穿过那片松树,我就感觉一阵阴冷,像是气温忽然下降了几度,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,偷瞄了一眼其他人,看到袁木匠拿着香的手也在发抖。
这一路上,袁木匠的媳妇负责喊魂 ,袁木匠就负责点香,每一炷香快燃尽时,袁木匠就把下一炷香点上,可自打进了这坟场,袁木匠点香的速度都快跟不上烧香的速度了,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香炉里的香燃烧的格外的快,香的顶端都窜出了火焰头,蓝幽幽的,特别诡异。
“叔,这~这是啥情况啊?”袁木匠问道老村长,声音都吓得变了调儿。
老村长波澜不惊道:“没事儿,是鬼吸香火,继续点。”
我一听老村长这话,整个人直接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了他的胳膊上,这香头都吸的烧起来了,得多少鬼啊!
袁木匠没比我好到哪儿去,整个人都吓哆嗦了,要不是为了找孩子,估计他早撒丫子跑了。
倒是袁木匠的媳妇让我不得不佩服,在这种情况下,她居然面不改色,依旧捧着香炉撕心裂肺的喊啊。只是在这坟场里,她的喊声听的人毛骨悚然。
香炉里的香越烧越快,最后点的香就跟点的纸似得,直接不熄火,一路呼呼的就烧到了底,不仅如此,随着香的快速燃烧,我们身边忽然刮起了一阵阴风,阴风冰冷,瞬间吹起了我一身鸡皮疙瘩。
袁木匠直接吓哆嗦了,手里的火柴怎么都划不着了,他两眼巴巴的望着香炉里越来越短的香,嘴里喊着:“叔……叔……”
“哼,得寸进尺,不识抬举!”
老村长冷哼了一声,抓起一把纸钱往空中一洒,怒吼道:“尘归尘,土归土,娘亲寻儿心里苦,一柱清香借路过,三两冥钱权作礼,尔等取之速速走!”
老村长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大,却字字铿锵有力,像滚雷一般,声声不绝,像是其中蕴含着强大的内力。
老村长这话一说完,阴风戛然而止,坟地内瞬间恢复了一片死寂,就好像刚才那阵阴风根本就没起过似的,香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。
我长呼了一口气,拍着lsquo;砰砰rsquo;跳的胸口,对老村长挑了挑大拇指,心说老村长的道行看起来很高啊。
这片坟地是村子里的祖坟,除了未成年就死了的孩子,跟凶死的人不能进祖坟外,村里世代的死者几乎都往这里埋,所以这片坟地很大,可我们走了半个多小时 ,一直从坟场头走到尾,也没找到小宝跟翠儿的魂。
坟场后面是一座山,翻过那座山就是邻村的地界了。
袁木匠望着那黑漆漆的山道,“叔,您确定咱们没找错地儿吗?小宝和翠儿两个五岁的孩子,不可能走这么远啊。”
老村长没有搭腔,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手中的罗盘,幽幽道:“终于来了!”
看着纷纷扬扬的纸钱,老村长蹙眉沉声道:“老程,它们不肯收!怎么办?”
外公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,仰头对着半空喊道:“各位乡亲,你们究竟想要什么?给我们个话儿,只要不是伤天害理,有违天和之事,我们定尽全力而为。”
外公话音刚落,河滩上阴风大作,纸钱乌泱泱一股脑往我这边涌了过来 ,我被纸灰层层笼罩,呛了满口满鼻,冷的瑟瑟发抖。
这阴森诡异的一幕吓得我魂都飞了,边咳着边歇斯底里的喊叫:“外……外公,这是怎么回事……快……快救我!”
外公并没有立刻救我,而是对着我的方向抱拳道:“诸位,当年发生的事情,这么多年一直如一块沉重的大石压在我们的心上,可当时的情况大家都清楚。这么些年来,参与当年之事的人,寿数将近时都会选择回到临河赴死,这一是为赎罪,二为替换大家去投胎转世,三为解开心中那幅沉重的枷锁。我们犯下的罪孽我们愿意一力承担,也会尽全力去弥补,还请诸位有什么怨恨尽管冲着我们来,不要伤及无干之人。”
外公话音刚落,一个阴测测的女声忽然在我耳边响起,“哼,老杂毛,你们一个个说的大义凛然,当年为何不代替我们去死?”
我被这凭空出现的声音吓出了一身的冷汗,双腿一软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仰头慌乱的去寻找声音的来源,可漫天纸灰,连个鬼影都没有看到。
这时,那个声音又咬牙切齿的说道:“他是无干之人?当初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的打着为天下苍生某太平,为临河镇求安宁的幌子,干着杀人害命的勾当时,可曾考虑过我们与那事有何干系?你们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……”
女鬼的声音越说越凄厉,言语之中充满了怨毒,这不仅让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披头散发,面目狰狞的女鬼形象。
听了女鬼的话,外公跟老村长跪在地上,一时竟无言以对。
“怎么?老杂毛,无话可说了吗?哈哈哈……你们不是问我究竟想要什么吗?我就想要这无干之人,感受一下我们当年经历的那种绝望与痛苦!”
女鬼恶狠狠的说完,围绕着我的阴风打着旋儿退走了,与此同时,临河河心处,幽幽的升起了一盏白色灯笼。
走了?就这么走了吗?
缓了半天,我浑身哆嗦着往外公的身边爬去,直到抓住外公的裤脚,这才感到了一丝安全。
外公没有理会我,直勾勾的望着那盏白灯笼出神。
“外公,那~那是什么?”我爬起来,轻唤了一声,问道。
“引路灯”。外公幽幽的吐出三个字。
引路灯我并不陌生,在我们这里有讲究说,人死后头七,是要返家探视的,头七那天晚上,死者的家人会在大门口挂起一盏纸糊的,上书‘冥’字的白灯笼,名曰‘引路灯’以此灯指引阴魂顺利返家,不会迷失在外。
而头七一过,那盏灯便要拿到死者坟上烧掉,意为死者照亮去往阴间的投胎之路。
那天我看到阴桥的时候,阴桥上的众鬼手中都提着一盏白灯笼,那便是引路灯。
此刻阴桥未出现,诺大的临河之上却出现了这么一盏灯,难道是刚才那个女鬼?
我想问问外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一转脸发现外公正在一瞬不瞬的盯着我。
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明的情绪,有纠结,有不忍,似乎还有一丝决绝。
我被他盯的心里一阵发毛,忍不住问道:“外公,你~你为啥这眼神瞅我。”
外公摸摸我的头,指着河面上的白灯笼道:“程缺,你划着船去那盏灯处待一个晚上,天亮之后外公去接你。”
“啥?”我惊呼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“让我一个人划船去河心?外公,你~你开玩笑的吧?”
外公摇头道:“你刚才不是都听见了吗?它点名要你去。”
我刚才都吓蒙逼了,哪顾得上听,现在外公这么一说,我才在脑海中将女鬼说的话回顾了一遍。
她说要让无干之人感受一下她们当年经历的那种绝望与痛苦,这里与当年之事无干的人可不就是我吗!
“我不去,我不去……”
我连连后退,生怕外公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我丢到船上。
“老程,要我说还是算了吧,程缺还是个小孩子,咱们再想想其它……”
老村长替我说好话儿,可他话未说完忽然顿住,目光望着临河呆住了。
我顺着他的目光往河上看去,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,一身汗毛都竖了起来。
河面上,阴桥又出现了,古老的拱形老桥上,一群穿着寿衣,提着灯笼的鬼机械的走着,一切幽静无声的像一幅会动的黑白画,诡异的让人窒息。
外公望着老村长叹道:“你说,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法子?难道要将它们全部杀掉,然后再将当年之事重演一遍?或者你我对这一切视而不见,任其发展,这样你我心中能安吗?”
听了外公的一番话,老村长不再替我求情,他愁眉不伸的望着河面,久久未语。
一时间,耳边之余潺潺水声。
我站在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位置,看着外公跟老村长单薄的身形,心中万般滋味。
外公七十多岁,老村长年近八十,这个本应颐养天年的年纪,他俩却一再为临河之事忧心忡忡。
我虽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,可此刻看着他们瘦巴巴的身架,不再挺直的腰身,以及还在流血的额头,我心中鬼使神差的竟生出一种沉甸甸的情绪,像是一种责任,一股热血,当然,也可以说是一时冲动,总之我觉得我应该替他们分担些什么?
最终,我挺了挺胸脯走上前,“外公,我过去。”我说。
外公一愣,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盯着我,显然没有想到我会主动说出这话。
外公这么一看,我又有些怂了,吞了口唾沫梗着脖子问道:“我~去了,是不是会很~很危险?”
“会有一定的危险,不过你放心,外公会保护你的。”
说话间外公将一个薄如鳞片,中间镶嵌着一块小石头的东西塞进了我的手中,道:“你把这个带上,待会它要为难你,你就将这玩意含进嘴里,往河里跳。”
我心说,我跳啥跳啊,那可是河心,离岸几百米呢,就我那点狗刨的本事……再说了,人家可是水鬼,我一跳岂不更没活路了吗?
我将那东西揣进兜里,心想,权做个心理安慰吧。
河滩上有许多船,外公替我解了一条,我上了船,对外公挥挥手,大有一幅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。
夜黑沉沉,天空中的那轮弯月不知何时被云遮住了,我机械性的滑动着船桨,心中那点突如其来的冲动,早已被冷风吹的烟消云散,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毒蛇一般爬上了脊梁。
要接近那个灯笼,就要穿过阴桥,小船很快划到了阴桥底下,桥上阴风阵阵,鬼影重重,我在桥下忽然生出一种错觉,仿佛我跟它们是一路的,此时正在与它们一同赶赴阴间。
这个想法将我吓了一大跳,我甚至想掉头将船划回去。
可就在这时,忽然一阵阴风吹来,船随风而动,径直往河心飘去。
近了,更近了,看着距离我越来越近的灯笼,我仿佛看到了我人生的终点。
船停在白灯笼处的那一刹那,一团浓到粘稠的黑雾,带着凛冽刺骨的寒意将我包围!
瞬间,我像身处在冰天雪地里,寒气如针刺入我全身的每一个毛孔,直抵心脏,冻得我寒颤连连,牙齿嘎嘣嘣打颤。
我记得外公说过,冤魂恶鬼皆因阴气不散,郁积而生,散则成气,聚则成形,气越黑越重者,表示积怨越深,越阴越寒者戾气越重,眼前这团阴气浓重如墨,阴寒刺骨,怕是一只特别强大的厉鬼。
我紧紧的抱着肩膀,蜷缩成小小的一团,头埋在膝盖里,瑟瑟的发抖,我不敢看,存着鸵鸟的心态,等待着厉鬼对我的最终宣判。
不知过了多久,阴风散了。
怎么回事?莫非它走了?难道今晚叫我来只是为了吓唬吓唬我?
想着,我怯怯的抬头一看,那盏飘荡在水面上的白灯笼不知何时居然出现在了船上,借着灯笼的光,我看见船头背对着我坐着一个瘦弱的跟豆芽菜似得小女孩!
在这阴森恐怖的子夜时分,在停在河心的小船上,忽然出现一个小女孩,这让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这肯定不是个人,难道这就是那个女鬼?可我听那女鬼说话的声音,分明是个成年人啊,这怎么是个七八岁的孩子?
我警惕的盯着她,一瞬不瞬。
半天,她幽幽的转过身来……
一九八九,那个农村女人生孩子都是大命换小命的年代,我是被人从娘肚子里生剖出来的。
那天傍晚,我爹忙活了一天回家,发现我家门户大开,房间里也没开灯,漆黑一片,毫无往日的烟火气息,并且,黑漆漆的屋内,还断断续续的传出一两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声。
我娘当时正怀着我,可算起来还不到生产的日子,屋内怎么会有孩子的哭声呢?
我爹一边怀疑听错了,一边进屋,开灯,灯光下.
只见我娘浑身是血的坐在椅子上,头软绵绵的歪向一旁, 而我不时发出一两声无力的啼哭!
我娘是被人杀死的,她的双手被反绑在椅背上。
我爹说,我能活下来实属奇迹。不足月被剖出母体不说,当时还被凶手用一张细网给网了起来,那网不知是何材质,异常结实,我爹连割带剪了半夜,才将我弄了出来,而帮我清洗身上的血污时,我爹更是大惊失色,他发现在我的囟门上,竟然还插着一根牙签粗的银针!
将那么粗一根针刺入一个婴儿的囟门,那凶手八成是要置我于死地!却不想我命硬,没死成。
不过经过那一番折腾,我虽是侥幸活了下来,身体却很弱,体重只有四斤多点的我,整日昏昏沉沉,不断的发烧,酗睡,到最后水米都喂不进去,身体一日不如一日。
为了让我活下来,我爹想尽了法子,大医院去过不少,土方子也用了很多,可我竟是眼见着不行了。
有上了年纪的老人说我娘死的惨,死后舍不得我,要带我走。
还有人说我犯“百日凶关”,养不活。
许多人可能都听说过,某地某户人家的新生儿,夜里被棉被活活捂死,被睡熟的家人压死,或者因为父母一时疏忽大意,被猫、狗、蛇、鼠类咬死等等,诸如此类事件,就是犯lsquo;百日凶关rsquo;注定那孩子百日之内必死。
我爹听人这么一说,抱着我乱了分寸,最后才想到了我的外公。
外公是lsquo;过阴人rsquo;。
说起lsquo;过阴rsquo;,有些人可能会想到神婆、神汉请魂上身,让阴阳两隔的人可以交流。
实则不然,召唤死者灵魂附身与人对话,那只是走阴,很多人都能做到。真正的过阴人天下也没有几个,过阴人不仅能跟鬼魂交流,还可随意出入地府,命令鬼差。例如北宋的包拯,他日断阳,夜断阴,可以招魂断案,取证阴间,就是因为他有过阴人这样一个身份。
还有传言说,每个过阴人手中都握有一本阳世众生的生死簿,阳世之人一一记录在册,其生其死全捏在过阴人手中。
我爹便想着让外公过阴去问问我娘究竟遭了何人的毒手,问问我是否真的寿数将尽。
我娘属于远嫁,爹抱着我赶了百十里路,才到了lsquo;临河镇rsquo;的外公家。
外公从爹手上接过我,高兴的嘴都歪了,可他乐呵呵的盯着我端详了片刻,忽然“咦”了一声,随即掐指一算,面露惊色蹙眉问爹:“这孩子怎么来的?”
爹并没来得及告诉外公母亲的遭遇,现在听外公这么问起,想必是看出了啥,于是便将我出生时的状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。
听爹说完,外公勃然大怒道:“难怪我看不透这孩子的命数,原来是未足月被剖出母体,先天有缺,八字不准,这是遭了人的算计啊!”
一听遭人算计,爹倒吸了一口凉气,只道是:“我们素日里本分做人,与人无仇无怨,什么人如此歹毒,这般算计我们?”
外公摇头道:“但凡出生遭人算计者,自身必然有特别之处可为人所利用,但我看不透这孩子有什么特别,猜不透害人者目的为何,我要去那边问问我闺女,究竟是那个敢害她性命,算计我外孙,不要命了吗!”
外公说罢,将我递还给父亲,自个直挺挺往床上一倒,过阴去了。
那一次,外公一去就是三天,期间醒过来好几次,可他又过去了,如此七进七出,再醒来时他喷出了一大口鲜血,面色铁青,眉头皱的似能滴出水来。
爹问外公怎么了?
外公叹息道, 他在阴间找不到我娘的魂魄,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,娘的魂魄被人藏了起来,或者已经魂飞魄散,六界无存了。
外公只告诉了爹这些,关于他几进几出阴间究竟遭遇了什么?为何会吐血?这些外公只字未提,他只是让爹将我留下,说我如此虚弱,是因未足月被取出母体,先天不足,针刺囟门,元气有伤,需要正气养着,而外公家供奉着三清祖师像,常年香火不断,正气十足,可佑我平安。
自那以后,爹便把我寄养在了外公家,也正如外公所说,我的身体日渐好了起来,不出几个月,便与正常孩子无异了。
关于这一切,都是在我记事后,爹来看我时与我说起的。但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外公过阴。较于过阴人,外公更像个道士,能掐会算,平日里也替人看个风水,破个邪啥的。
真正见识到外公过阴,是在我九岁那年。那件事,还得从大头的死说起。
大头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,跟我同龄,平日里我俩一起上学,一起掏鸟,摸鱼,好的跟一个人似得,可没想到,大头竟然莫名其妙的死了。
大头的死是我最先发现的,那可真是邪了门了。
那天夜里我睡着觉,忽然被冻醒了,我心里暗自纳闷,这七月的天咋还这么冷呢,跟寒冬腊月里似得。我缩着脖子下床找被子,当我抱着被子转身上床是时候,眼角忽然瞥见窗外立了个人影儿!
“啊!谁……”
深更半夜忽然看到窗外有人,那感觉,差点没给我吓死!我不受控制的惨叫出口。这时,那人影慢悠悠的转过了头来!
“大头,怎么是你?深更半夜不睡觉,站我家窗户底下干啥?”看清来人是大头,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,心有余悸的骂道。
大头没搭腔,而是冲我招了招手,那模样在示意我跟他出去。
“出去干啥?”
我挺纳闷,不知道这大半夜的,大头要带我去哪儿,不过看他神秘兮兮那样儿,我忍不住好奇,披了件衣裳就跟了上去。
大头脚步奇快,一路往东很快出了村子。
我小跑着跟在后面,心说,村东不就是lsquo;临河rsquo;吗?大头来这里干什么?
临河是一条大河,河宽四百多米,一面依山,一面临镇,临河镇的人要出去,就必须要越过临河。
之前临河之上有一座岌岌可危的老桥,几乎无人敢在上面行走,出去基本都靠坐船,后来上面看好这一片有山有水,风景秀美,便决定在此开发旅游项目,出资要修建一座新桥。
不过据说这几天修新桥发生了几桩怪事儿,大人一再告诫我们不准靠近河边,大头有啥事不能白天的时候来吗?
这么一琢磨,我便想叫大头停下来,可抬头一瞅,我心里咯噔一下,这黑灯瞎火的,哪还有大头的影子!
“大~大头?你在哪儿?”
我破着音儿喊了一嗓子,等了半天,大头愣是没个回音儿。我这才觉得今晚的一切有些诡异。
首先,我家夜里睡觉都是锁门的,大头如何进的我家?再者,在家之时我惨叫的那么大声,理应将外公惊醒啊,可他咋没听见?难不成我今晚~撞邪了!
不敢往深了想,脑子里不断的告诉自己,赶紧往回跑,玩命的跑。可关键时候我那两条腿不争气,直接软的跟煮过的面条似得,不仅走不成道儿,还失了力,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。
就在我要吓尿了的时候,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lsquo;吱呀,吱呀rsquo;的声响,那声音像是风吹动破旧的木门,又像是两截晃动的木头产生的摩擦声,在这寂静的夜里,听的人毛骨悚然!
我战战兢兢的就着月光循声望去,发现不远处的树底下,依稀有个人影在荡阿荡,我瞅了半天才瞅明白,那竟是大头在荡秋千,树干随着他的晃动吱呀作响。
一见这光景,我气不打一处来,爬起来冲着大头就跑了过去,一边跑一边骂:“大头,半夜三更跑这鬼地方,就他娘的为了荡秋千,这给我吓的……”
话没说完,我已经跑到了大头的跟前,也是在那一刻,我整个人僵住了!
奇怪!大头荡秋千的两边,怎么没有绳子相连?没有绳子,他是如何荡起来的?!
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,一直默不作声的大头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,继而,他漫不经心的指了指自己的脖子。
我往他脖子上一瞧,脑子里顿时lsquo;轰rsquo;的一声,脚下一软,又他妈坐地上了!
大头的脖子上,竟然套着一根麻绳,麻绳将他的脖子勒的像个葫芦的腰,他挂在麻绳上随风晃荡着,月色下他双目圆瞪,面色寡白,哪还是刚才那个活生生的大头!那刚才我看到的……
“妈呀!鬼啊……”
我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,连滚带爬的往回跑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