邹凯宁每次看自己的女儿云朵，感觉她都在变化，每天都不一样。
邹凯宁对着镜子看自己，也在感觉着自己的衰老。
唯一不变的是，五年了，每年云朵生日，都会收到秋棠的礼物。
妻子白梦婷跟云朵解释说，是帮忙接生云朵的医生阿姨送来的。
有名贵的首饰，也有公主裙，看得出都是精心挑选过的礼物。
公司日益壮大，邹凯宁也很久没去签约的医院看了看，直到公司年会，邹凯宁邀请了院方的代表。
觥筹交错之间，听到了关于秋棠的消息，院方代表是当初他还跟秋棠恋爱时候就见过的同事，多喝了两杯话就多了起来：
“邹总，你知道秋棠毕业了吧？应该是要回国了！”
邹凯宁惊讶地摇摇头，时间好快，居然要回国了？
“还回贵院发展吗？”邹凯宁随口问了一句，毕竟是秋棠的老家，以前在一起的时候，她是万万不肯离开那里，两个人因为这个问题没少吵架。
“哎哟！请不动喽！秋大教授已经拒绝了我们医院的邀请，不知道哪所医院这么有幸……”院方代表，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这几年秋棠在学术上取得的成绩，邹凯宁还存在学术壁垒，听不是全懂，总之，秋棠已经是在业界小有名气了。
“还单身吗？”白梦婷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，邹凯宁看着妻子八卦的神情，一时间哭笑不得。
“听说是呢！同期进修的同事说，秋教授在国外非常受欢迎，很多外国人穷追不舍，她都不为所动。我们甚至私下里说，是不是……”院方代表意识到白梦婷还在这，停住了，讪讪地把话题扯开。
邹凯宁没想太多，秋棠这几年一次都没联系他，很明显他们都放下了那段过去，开始了新的人生。
秋棠每年假期都有回国，邹凯宁跟她有很多共通的好友，每年春节或者朋友婚丧嫁娶，邹凯宁都有来参加。
秋棠是不参加的，但是每次聚会结束，她又忍不住询问他有关的消息。
他们说邹凯宁的公司发展很好，他们说邹凯宁砸重金取悦妻子，他们说邹凯宁的女儿像极了他妻子白梦婷，他们说邹凯宁的生活由他妻子一手打理，并且打理得井井有条。
秋棠曾经躲在聚会的餐厅外，远远地看一眼邹凯宁。他比以前更有魅力了，曾经他的魅力是由于年轻和对自己执着的爱，那现在他的魅力，除了来源于稳定的家庭还有自信。
离开秋棠的日子，邹凯宁肉眼可见的发光。
秋棠还在朋友的手机里看到过邹凯宁的朋友圈，全是他妻子和女儿的点滴，照片里，白梦婷更美了，他的女儿云朵漂亮得不像话。
秋棠忍不住想给她挑选最漂亮的礼物。
秋棠知道送给孩子的礼物邹凯宁不好拒绝，她自私地认为，那是她对邹凯宁的亏欠。
那些年那个男人最纯真的感情，被她践踏了个干净。
在国外的五年，不是没有人追求她，她却没有再心动过，她知道，自己此生怕是都无法再爱上任何人了。
所以，在毕业之际，那么多国内的大医院投来橄榄枝，她鬼使神差地选择了南山市中心医院。
她明明可以去最好的医院，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。
………………
“你到底要什么！”邹凯宁不想听他诉苦，但语气尽量放柔和，多一分钟，他的女儿就多一分钟危险。
“我要钱！给我一个亿，我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！一个亿对你来说小意思！换你女儿和秋棠两条人命，值得吧！”
“这么多钱我跟银行调动需要时间！”
“好，我给你三个小时，三个小时后，我还看不到钱，就先杀了你的旧情人，哈哈哈！”陈杰疯了一般放声大笑，挂断了电话。
白梦婷已经倒在邹凯宁怀里哭的几近晕倒，邹凯宁的手攥得太紧，手心都在滴血。
他迅速调配资金，警察也很快赶来展开了调查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对邹凯宁和白梦婷来说都像被凌迟。
一个小时后，陈杰的电话又打了进来：“准备得怎么样了？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！”
“让我听听我女儿的声音！警告你别伤害她，不然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！”邹凯宁竭力拖延时间。
“好好好，小公主跟你爸爸说话！”
电话里云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，邹凯宁心都揪在一起，还得继续拖延时间方便警察追踪：“我怎么给你？这么大一笔钱，我打到你卡里？”
“你当我坐牢坐傻了？当然是换成比特币，我待会儿给你发一个账号，转到这里，别耍花样！你敢报警，我就直播让你看你女儿怎么死的！要不要听听你老情人的声音啊？这娘儿们居然还是这么白！”陈杰在电话里忘乎所以地淫笑。
邹凯宁疾呼：“你敢在我女儿面前，我要了你的命！”
邹凯宁愤怒，陈杰反而哈哈大笑：“你看，你的旧情人心里只有他女儿呢！放心，这个婊子就算是个天仙，被她搞成这样，我看着她也没兴趣！”
电话挂断，邹凯宁紧张地盯着警察，警察点了点头，追踪到了！
武警迅速包围了郊区的一个废旧工厂，冲进去的时候陈杰正焦急地踱步，拿着手机，准备再次给邹凯宁打电话。
邹凯宁在警察身后，克制住想要扑过去护住他女儿的冲动。
陈杰看到举着枪的警察暴跳如雷：“我看你是不想要你女儿的命了！好好好，那就同归于尽！”
他说话间，拽开身上的衣服，露出了腰间别着的自制炸药！
邹凯宁声音都带上了哭腔：“你别，我给你钱，我马上给你转！”手里的手机哆哆嗦嗦的按不出去。
武警当机立断开枪，但还是被陈杰先点燃了引线。
千钧一发之际，秋棠扑了过去，用身体紧紧护住了云朵。
哐！
陈杰自制的炸弹威力有限，仍然让前面一片火光。
邹凯宁疯了一样冲进去，扒开了秋棠，抱起云朵反复的检查，她被吓晕了过去，身体上没有任何伤口。
而护住她的秋棠后背已经烧焦了，出气多进气少，处在弥留之际。
“真好……欠……你的……都还……了……”她吃力地说出这句话，伸出手还想摸摸云朵的头发，还没等摸到，就无力地垂了下去……
又是一年清明时，云朵坐在干妈的坟前，手边放着她最爱的百合花。
她一棵一棵拔着杂草，拼凑着从大人那里听来的传闻。
听说，干妈是个很厉害的医学教授，
听说，她是干妈接生的，
听说，干妈是为了救她才死的。
可是，她也听太奶奶说过，干妈以前是很爱自己的爸爸。
但是爸爸只爱妈妈，云朵自顾自地点点头。
起身，对着秋棠的坟磕了三个头。
她对她的印象很模糊，依稀记得她们一起吃过巧克力。
云朵想，她一定要好好活着，活得比其他人更精彩，这就是她干妈秋棠最想看到的！
至于大人的情感纠葛，
管他的呢！
………………
秋棠只是先兆流产，动了胎气，在医院治疗三天就可以出院回去了。
出院前一天，陈杰悄悄跟秋棠说：“我跟你的主治医生说好了，他打了招呼，一会咱们去做个检查，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！”
秋棠猛地看向他，终于要开始了？
她才怀孕不到十周，能看出来性别根本是天方夜谭，他真的在算计自己！
陈杰显然预料到了，神秘兮兮地说：“他们电诊科主任是行业翘楚，跟普通医生技术可不一样！随便看看，咱们好准备宝宝衣服颜色。”
这根本都说不通，难道陈杰打算看她怀的是男孩女孩再决定娶不娶她？
秋棠想不通，索性将计就计，他在找机会离开她，她又何尝不是在找机会彻底锁死这段关系？
检查后，陈杰悲痛的表情在秋棠眼里过于用力，他眼含泪，哽咽着对她说：“棠棠，可能是因为那天我们都喝了很多酒，你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发育！它是个空胎囊，我们必须地把它取出来了，在你身体里越久，对你伤害越大……”
他低着头，看起来在隐忍着难过，颤抖着手递过来检查单和手术知情同意书。秋棠盯着这个滑稽的演员很久，声音很平静：“你出去，我一个人静一静。”
“孩子我们还会有的……”陈杰边走出去边说了一句看似安慰的话，秋棠知道，那只是模糊的承诺，他想让她答应手术，让她以为他们还有以后，他还会娶她。
秋棠一个人待在病房很久，等叫陈杰进来的时候，那份清楚写着：胚胎停育的诊断书和手术知情书，秋棠已经签好了字。
她背对着陈杰，陈杰拿着单子，甚至忘了继续安慰她，很快离开了病房。
陈杰要求医生安排了隔天的手术。
术后，
秋棠睁开眼，病房内空无一人，本该守着秋棠的陈杰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下腹撕裂般的疼痛使她不得不弓起了身子。
护士见她清醒，给她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。
看着窗外黑了的天，
秋棠给陈杰拨过去电话，电话那头，陈杰压抑不住的兴奋。
“你自己留在那个鬼地方吧！还想让我娶你？我看你现在拿什么做亲子鉴定！”
“我的决定是对的，你也就只能在学术上给我一点点的帮助，帮我拍脱光了的视频宣传我的形象，仅此而已。其余时间，你蠢得要死，不配跟我在一起！”
秋棠轻轻地笑了：“你要不要看看你手机里的短信再叫嚣？”
陈杰那边安静了下来，隐约有催促登机的广播。
“你到底要干什么！”陈杰突然爆发出怒吼。
“当然是让你娶我！你自己选吧。”秋棠挂断了电话，陈杰没完没了地打来，她索性关了机。
她当然知道陈杰是骗她的，一开始她只是怀疑陈杰要害她，直到看到那些检查单。
陈杰不知道她入院当天就做了彩超，胚胎已经长出胎芽，又怎么可能突然变成空胎囊！
她只是没想到，陈杰会蠢到做假的诊断书和手术同意书。
陈杰不在的时候秋棠甚至偷偷去查过她的手术同意书，医生留档那份，跟她拿到的完全不同，上面也是只有陈杰的签名。
他太蠢了！
她发给陈杰的，是一小部分视频。
陈杰逼迫秋棠流产到甘心照顾她，转变不过一天，这一切太突然，秋棠早就偷偷在录像跟录音，将陈杰制造假报告单，诱骗她流产拍得清清楚楚。
秋棠近乎疯狂的攻击下，她笃定陈杰会乖乖娶她。
否则，一旦她将这些证据融合进一个为了攀附权贵，抛弃帮自己上位的女友，还造假，逼女友流产的故事。
陈杰不仅在原单位声名尽毁，南山医院也会追究他的责任。
秋棠看着她留下的证据里明晃晃的公章，为了害死他们的孩子，陈杰可真拼！单这一项就够上刑事罪了。
只是判刑，太便宜他了！
她要用余生折磨他，让他看着原本能得到的成功，通通被她摧毁。
陈杰气急败坏地冲回病房，把秋棠从病床上腾空拎起，拳头就要砸下去。
秋棠以前经常会觉得，邹凯宁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。
当她彻底发现自己爱他，离不开他，已经无济于事。
邹凯宁已经娶了别人，回不了头了。
这都怪陈杰！
秋棠看着怒目的陈杰，忍不住笑出了声：“是你！是你挑衅凯宁，你诱惑我拍那些视频。如果不是你，现在跟他结婚的就是我！我变成副鬼样子，你也别想好过！”
“你说过你爱我，要娶我的，现在这样你不开心吗？”
陈杰颓然地将她扔回病床。
秋棠将余生都压了上去，不会让他有一天舒心的日子。
…………
还是秋棠打破了二人的沉默：“我来南山医院工作有一段时间了，你放心，跟你没关系。”
太着急撇清，反倒让彼此在意，秋棠只能谎称忙碌，匆匆扔下他又回了诊室。
秋棠变了，在邹凯宁眼里，她少了很多戾气，人看着也温温柔柔的。
彼此都有了更好的生活，是最好的结局。
可能为了避嫌，秋棠特意跟白梦婷交代了注意事项，还道歉，当时她看到云朵吃巧克力没有阻止。
云朵早产，比别的小朋友肠胃脆弱一点。
送妻子和女儿回家，邹凯宁急匆匆回公司开会，最近在忙新的项目，如果推进顺利，明年公司就有望上市。
邹凯宁在公司门口被一个光头，邋里邋遢的人挡住了去路。
最近不知道磁场出了什么问题，那段旧情里的人，不停地出现在自己面前，邹凯宁很烦躁地盯着眼前的人——是刚出狱的陈杰！
“呦，你小子现在混得这么好了啊？还不是我当初帮你解决了那个贱人，不然哪有今天的你？”陈杰流里流气地靠近邹凯宁。
他看起来很落魄，脸上不知道从哪里受的伤，留下了一条狰狞的伤疤。
陈杰看到邹凯宁盯着他的伤疤，脸抖动得更加可怕：“拜你们所赐，在牢里，我这种人打不过别人，只能任由别人打！要不是你，那个娘儿们怎么可能举报我！”
陈杰一大步走上前，想要拽邹凯宁的衣领，邹凯宁也不是一早那个菜鸡，这几年除了忙工作，白梦婷也有监督他运动，他迅速的躲闪开了。
保安快速冲到邹凯宁面前挡在两人中间，手里拿着电棍询问邹凯宁：“邹总，要报警吗？”
“喂喂喂，不至于吧，我跟你们邹总是老朋友！”陈杰后退了两步，隔着保安向邹凯宁喊话：“都是朋友，何必呢！我也没有别的事儿，就是没钱，找你借点钱来周转一下，不过分吧！”
看来是穷途末路，出狱就打听到邹凯宁现在公司蒸蒸日上，想来讹邹凯宁一笔。
邹凯宁在保安的护卫下，理都没理陈杰，径直向公司走去，并对保安吩咐：“我不认识他，以后值班注意这个人！”
“要不你告诉我秋棠在哪也行啊！”邹凯宁都走出去老远，还听到陈杰扯着脖子对邹凯宁问。
邹凯宁皱眉，迅速思忖着是不是复查的时候，让妻子提醒一下秋棠？
复诊的时间快到了，秋棠今天的患者并不多，她干脆走到走廊上等着云朵的到来。
当年她做人流的时候留下了病根，很难再怀孕，所以选择了儿科，尤其格外地喜欢云朵这个孩子。
“等我呢？秋，教授？”秋棠甚至都没认出眼前这个人，先从声音听出来，不怀好意直勾勾盯着自己的，是陈杰！
秋棠皱起了眉，转身想要回诊室，被陈杰拦住了去路：“你都混成教授了？真没天理！打听你在哪可真费劲！你该不会是，留在这给邹凯宁做小三吧？”
………………
之后的几天秋棠都没有回家。
秋棠工作忙，即使自己不值夜班，在陈杰科研冲刺的时候，也经常跑过去帮忙，整周整周都见不到人。
邹凯宁将家里属于自己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。
其实也没多少东西，家里大部分都是邹凯宁给秋棠添置的，所有跟秋棠有关的，他都不想再带走。
五年的爱情没剩下什么，东西也只是可怜的一小包。
如果不是怕回去显得太落魄，他甚至连这些贴身的衣物都想扔了，此生一别，就连彼此的气味都不要再想起吧！
去公司辞职的时候，连电梯口都在反复播放秋棠的取卵视频，同事们看到他脸色也很缤纷，有同情的，有探究的。
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同事把他拽到一边偷偷安慰他，“辞职也好，好不容易你女朋友能想通跟你回去，你继承家业，远离这里，就没人知道广告的事儿了！”
邹凯宁笑了笑：“她不跟我走，我自己回去！”
同事一脸了然的表情，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吧？
何况同事关系再亲近，也只是知道他很爱这个女朋友。
只有朋友们才知道他这五年掏心掏肺地付出。
回到家，白梦婷的消息就跳了进来，自从分开以后，白梦婷又开始每天给他发信息，
大都是发一些跟婚礼有关系的让他也挑选。
他知道她在试探他，怕他反悔。
所以他每条都有回应。
看着那个好像自己镜像的情侣头像，邹凯宁又忍不住在笑。
毕竟青梅竹马的情谊，两个人相隔五年，依旧有很多的共同话题。
白梦婷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跳脱。
秋棠的电话突然就打了进来，他本来的笑，瞬间变成了皱眉。
他甚至还没想好要不要当面道别，就按下了接听键。
“你来我们医院旁边那家婚纱店，师兄竞聘演讲选西装，一起把结婚礼服选了。”
连选结婚礼服，都要跟陈杰一起，那干脆他们俩结了算了！
邹凯宁心里嘟囔着，还是去了。
干脆当面道个别，也算给这段五年的感情一个体面。
邹凯宁站在连廊处盯着秋棠出神，她真美。
这件婚纱他选了很久，为了凸显秋棠的干练，邹凯宁还央求设计师改动了一些，他是全世界最懂得如何展现秋棠的人。
秋棠在镜子前转了又转，眼里全是满意：“师兄，你真懂我！你选这个婚纱太适合我了！好想穿着它参加你的庆功宴啊！”
邹凯宁的笑凝固了，婚纱明明是他选的，狐疑的转向店长，店长尴尬的解释：“邹太太，这件婚纱是邹……”
“我还没结婚！”秋棠不悦地打断了店长的解释，陈杰明显看到了站在连廊尽头的我，玩味地冲我撇了撇嘴，伸手摸向店长手里的新郎服，甚至都不用开口，秋棠就贴心地一把扯过那套新郎服塞给他：
“师哥你试试这个，白色最衬你！”
“这不太好吧！”陈杰一边抱在怀里，一边对着我笑的更是轻蔑。
…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