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
言清自然没有死。在生死攸关的一刹那,竹隐留下的竹枝骤然爆发出光芒,将他传送到了瑞云谷内。
虽然这次救了他,但竹隐并没有护他一辈子的责任,只让他做了瑞云谷的教众,传授他功法,让他活得更长久些。
本来安安稳稳呆在谷内再怎么说也不至于死,但经过此事,不知怎么言清便对蝉冬上心起来。他知道自己一出面便会引来蝉冬追杀,没事就老往外蹿。
这次玩脱了,险些真的死在外面。而在追杀言清的途中,蝉冬顺手屠了言家全族。
她把此事告诉过言清,得到的也只是言清故作深情的一句:“你开心就好。”
恶心至极。对她而言,言清现在不过如同一只四处逃窜的蟑螂。
但她根骨有限,能掌握的魔气不过那么一丁点儿,之前已经让言清逃过一次,而他也掌握了功法,怕时间拖得太久,再生什么事端,故近些日子追得急了些,哪里想到踢了云音缈这块铁板,被抓个正着。
听完他们二人之间的这些旧事,云音缈看着言清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子无语。
而且听他的描述,他们的命运似乎都已经受到了超出凡间力量的改变……她咬破指尖,本源神力顿时涌现。在眼上抹过一道,开了天眼,再看言清和蝉冬浑身上下真是一个赛一个黑。
但相较而言,竟然是言清背负的冤孽多一些。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,她抬眼瞥了眼揣着手津津有味地听着故事的曲常幽,紧接着困惑地皱了皱眉。
曲常幽在天眼的凝视下,竟然是一团混沌的气。这明明是与她同期出现的那一批神明才会显现的模样。
看来他身上破碎的神格未必是别人的,很可能正是他自己的。可神界近千年来都没听说过有哪个神祗陨落,以至于神格破碎,跌落凡间轮回。
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,不再去细想曲常幽到底是谁,而是对着二人说道:“你们阳寿其实都尽了。违逆轮回,对你们下一世都没有好处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?”大概是听出了她话中的冷漠,言清一愣,接着剧烈挣扎起来,眼中带着殊死一搏的癫狂。
他微薄的灵气骤然压缩,暴虐和混乱的气息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,周身笼罩着不详之感,连蝉冬都面无表情地抬头瞥了眼。
可惜他面对的是一只手指头就能摁死他的云音缈,这点自爆的威胁跟放烟花也无异。
她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嘲讽之色,只伸出一只手,隔空虚虚一拧,五指间灵光闪烁,如莲花绽开。
言清顿时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光屏中,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。
他红着眼疯狂压缩着灵力,却在最后的关头骤然泄气,灵力风暴消散一空。
他垂着头,仿佛一条丧失了抵抗之力的鱼,只能被挂在鱼钩上等待自己的命运。
云音缈有些惋惜。毕竟如果他自爆了,就是魂飞魄散的结局,没有下一世了。
“我知道你们身份不一般。若我今日必将葬身于此,请让我下一世再遇到她。”
他说得诚恳,蝉冬听了却直反胃,一时没忍住扭头啐了他一口,曲常幽挑了下眉,并未制止。
言清说完这段感动了自己的话,缓缓闭上眼睛,跪在地上,挺直腰背,慷慨赴义似的,一滴清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流出
看他死到临头了还要卖弄深情,真好像一个演惯了戏的戏子,下了台也端着姿态,让人浑身不舒服。
云音缈不置可否,似笑非笑地俯视着他:“那麻烦你先去死吧。”
说罢,指尖一点金光弹出,瞬间贯穿了他的眉心。
言清甚至来不及感到痛苦,惊愕之色初初浮现,他的身体就倒了下去。
蝉冬这时才转了转眼珠,眼里第一次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情绪,宛若雕像忽然有了生命。
她主动压抑着一丝期许问:“他死了吗?”
“嗯,直接去畜生道了。”云音缈眉眼弯弯,“他不是说下一世想与你相遇么?大概在哪个宴席上你能吃到他。”
此刻蝉冬才真心实意地笑开。
虽然过了这么多年,她的脸上早有了风霜的刻痕,可笑起来时,似乎仍是个豆蔻年华的天真少女:“谢谢你,只是吃那样的东西还是有些恶心。恐怕我下一世只能吃素了。”
见过了那么多临死之时百般不舍、甚至用半生寻求长生之法的人,云音缈倒对她的洒脱好奇起来:“你不害怕死亡吗?”
“该做的事情我都做完了,在人世间也没什么留恋。下一世,应当能比这辈子自在。”蝉冬笑着摇头。
她活了区区二十载,却有一半的时间被仇恨蒙蔽心神,如带镣铐。而如今,她终于明白俞平渡杀死周茹惠时的感受了。
她解脱了。
“麻烦您了。”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,低下头,露出白皙的脖颈。
云音缈轻叹一声,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,蝉冬也在瞬息间软倒在地。她张开手,一团白色的光团便朝着天际飞去了。
至于这两具尸体……
“竹松!!”她向远处的假山喊道。
“我来了夫人我来了夫人!” 不知何时找准机会躲起来的竹松一溜烟地跑过来,搓搓手,两眼放光,“这俩都给我啦?”
“嗯,拿去用吧。他们既已入轮回,便不会管身后事了。”
“谢谢夫人!”他如同仓鼠屯粮般费劲地拖着尸体进了小仓库。
二人在他小院内的石凳上坐下,该说不说,除了这儿有些剧毒的花草外,看起来环境还是很好的。
只片刻,便有花草在云音缈身边长了出来,跃跃欲试地探着须想要缠上她。
“走开些,你毒的很。”云音缈无奈地用脚将其中一株拨开,它委委屈屈地垂下花蕾。
曲常幽还在刚刚那场沉浸式话本里不可自拔,感叹:“初时我见言清不肯带我们去瑞云谷,还以为是个有情有义的,想不到……”
云音缈一边阻拦着不断想缠住自己跟自己腻腻歪歪的花草,一边白他:“还有情有义,他是明白你并无恶意,想演戏搏好感罢了。”
“是么?”曲常幽蹙眉,不满于她说话的语气,试图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天真似的,“那么他对蝉冬也全是利用了。”
云音缈动作一顿:“未必没有爱。可自私之人的爱太过局限片面,他最爱的还是自己,因此不能拒绝新鲜感的诱惑。他是个聪明人,聪明到善于学习别人的痴情,来掩盖他的自私冷漠。”
顿了顿,自言自语般,“看来魔未必全然都是坏的……他们心有执念,为此无所不为,可究其本源,兴许祸事并非因他们而起。”
说到这里,脑海中忽然频频闪过几帧模糊的画面,她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难看。
曲常幽还想说什么,却被她打断:“时候不早了,我们去瑞云谷吧。”
“言清不是死了么?”
她捡起滚落在地的珠子,吹了吹上面的尘土,漫不经心地道:“其实只要有这个就能进去了。我先前忘了这一茬。”
曲常幽险些又被她的不着调气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