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与太子妃嫡姐有八分相像。

敌军围城之际，我成了她的替代品被送去敌营。

我惨遭凌虐，死相凄惨。

嫡姐却冒用了我的身份，成为了小侯夫人。

在嫡姐满怀期待扑入我夫君的怀抱时。

却听得我夫君说：我把你送去扶桑军营怎么样，不日我就要出征了，如果你能撑到我荡平扶桑，我就不杀你，如何？

01圣上御驾亲征，太子监国理事，这场战，一打就是半年。

寒冬腊月，家家惦记着远征的丈夫儿子，无心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，还未入夜，街上便没了叫卖声和人影，不复以往的闹热。

只有城楼上的士兵来回逡巡，守着无尽的黑夜。

厮杀声响起时，人人都以为做了一个怪诞的梦。

好在兵力尚足，无论敌军是意图声东击西缓解前线胶战也好，还是意图攻下京都擒贼先擒王也好，短时间内很难得逞。

但时间一长，就不一定了。

为了抱团取暖，官员们带着府兵守在前朝，女眷们拖儿带女居在后宫。

还没撑到援军来，敌军先是发了难。

将太子与太子妃送去敌营，他们便答应撤兵。

显然他们也不想花大代价攻下京都，他们的意图是前者，如果有意外收获那便更好了。

我同那些家眷一样默默等着太子的决策。

那天晚上，嫡姐把我叫去了她宫里。

从前她最是厌恶我，我娘用不入流的法子爬上了我爹的床，这才有了我。

是以，我在宫里这么多日，没有因为嫡姐是太子妃得到一点儿优待，和这些挤在一起的官眷没有区别。

不仅如此，一来东宫，我便做好了当出气筒的准备，和以往每个她受委屈的日子一样。

书院里没得了第一，有姑娘和沈识搭了话，脸上长了颗小红疙瘩……她都会把气撒在我身上。

在外人眼里，她美丽端庄、贤良淑德、柳絮才高。

只有我见惯了她美丽外表下毒辣的手段。

我前脚刚踏进房内，后脚就有宫人掩上了门，我不禁打了个寒战，内心升起强烈的不安。

她轻蔑地挑起我的下巴在灯下打量：这张脸与本宫真是相像，某些时候本宫自己看了都恍惚。

本宫曾经很厌恶这张脸，一个低贱丫鬟肚子里的种，怎么配有跟本宫一样的脸，不过，幸好那时没弄花了你的脸。

否则我去哪里找一个这么像的人顶替我。

我惊愕地看着她，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。

我起身要跑，身边立着几个结实的宫人反应迅速，一把将我扯倒在地上，按着我的手脚，用布条堵住我呼救的声音。

她身边的大宫女捧着一袭宫装在我面前站定。

太子妃娘娘，奴婢伺候您更衣。

她嘴里喊着太子妃娘娘，眼睛却紧紧盯着我。

她们不顾我的反抗，强行扒下我的衣衫。

嫡姐坐在一旁，漫不经心欣赏着自己的纤纤玉手。

她悠悠地开口道：太子良善，要做仁君明君，我拦不住他，但我还不想死。

所以，你替我去死好不好。

沈识要回来了，这几年我也想明白了，太子待我很好，太子妃的位置很尊贵，但是太子的担子太重了，连带着我也累了。

沈识爱的是我，如果我成了小南昭侯夫人，岂不是皆大欢喜。

是啊，嫡姐欢喜，她会有一个更爱她的丈夫；沈识欢喜，他追求了那么久的月亮终于又回到了他身边；太子欢喜，他和他的妻子博得了美名，他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任君王；百姓欢喜，他们的太子妃宁死不屈，没有辱没大楚。

只有我不欢喜……我放弃徒劳的挣扎，任由她们打扮。

好想沈识啊，以后见不到了。

后来，嫡姐当着我的面，发了狠地触在柱子上，过了好一会儿，她才跌跌撞撞地起身，挥开一旁的宫人。

她指着自已，缓缓开口道：从现在开始，我就是华泠了。

鲜艳的血从她额角滑落，仿佛一株盛开的曼珠沙华。

我被一掌劈晕。

再醒时便坠入了无尽的深渊。

猥琐的调笑、腥臭的口水、撕裂的疼痛……那些可怖的脸如走马灯一般在我脑海放映。

02我的灵魂好像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引着，从敌军的营帐一路飘向皇宫，进了皇宫，就再也出不去了。

我坐在房梁上，看着嫡姐扮成我的样子躺在床上，额上厚厚的纱布，依稀看得见血迹。

屏风后，是几个身份尊贵的命妇，她们已经挤在这里多日，个个身娇肉贵的，吃了不少苦头。

听说沈识的大军已经在路上，不出两日，她们就可以不用挤在这里，各自回府做自己的当家主母了。

她们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雀跃：圣上在前线打了胜仗，小南昭侯也回来救援了，这提心吊胆的日子总算结束了。

是啊，要是那扶桑真打进来，咱们的日子也就到头了。

太子大义，不愧是储君，只是听闻，太子妃已经……唉，一个女儿家进了那种地方，少不得要受折磨的，太子妃刚烈，也算殉国了。

我皱了皱眉，做鬼也会感到害怕和痛苦吗？

一想到那些场景，就控制不住地颤抖，她们都有惊无险，只有我顶着“太子妃”的名头永久地留在了那天。

嫡姐咳嗽了两声，屏风外立刻住了声音。

有圆滑的命妇上前询问：小侯夫人可是好些了？

有人带着，其他几个命妇也凑上来关心。

毕竟援军首领是小南昭侯，太子妃又舍身取义，华家日后更要水涨船高，小侯夫人此刻就是皇后也要礼让三分的人，现在不套上近乎，往后就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。

嫡姐挂上得体的笑，一一应着，比她做太子妃时更让人艳羡。

外面人来人往，比平时热闹许多，我想一定是城外来了消息，我的心像是被攥起来一般，如果沈识知道我死了，他会难过吗？

我心里有一丝隐隐的期待。

终于，我又见到了沈识，如记忆里一样风清朗月，铁甲铮铮，英武不凡。

隔着重重人海，他一眼看到了被拥在人群前的“我”，眼里迅速闪过欣喜又迅速泯灭，叫我花了眼，不敢确定，但还是忍不住想，他见着我也会开心吗？

他避开四散的官眷，直直朝嫡姐走来：她呢？

语气里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，原来是我想多了。

嫡姐怔愣着没有回答，一旁的小宫女怯怯地开口：侯爷问谁？

夫人前些日子不小心摔到了头，太医说短时间内会失去记忆，夫人她现下谁也不记得了。

沈识凌厉的眼神盯着嫡姐，嫡姐上前拉了拉他的箭袖：你是我的夫君吗？

见着你我有种不一样的感觉。

沈识挥开了嫡姐的手，转身扔下一句自己回府便走了。

嫡姐没有生气，沈识果然不喜欢我，她对她这个忠实的追求者十分满意。

03那股子神秘的力量又来了，我被迫着跟着沈识走，竟然顺利地出了宫闱，只是不能离开他太远。

我看着他飞身上马，双腿夹紧马腹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出城，那样急切，是我不曾见过的样子。

扶桑营帐已是一片狼籍，士兵挥着火把翻开杂物搜寻。

沈识甫一下马，就听有人高呼找到了！

，他扔下马缰，甚至提了点内力，疾步赶了过去。

奄奄一息的太子倒在一片废墟下，婴儿手臂一样粗的链子拴在他的四肢和脖颈上，然而，始终不见“太子妃”的身影。

我想告诉沈识，我的尸身在主帐后坡的一个小山洞里，那是扶桑人临时挖的牢房。

为了将我和太子隔开，也为了将领们不被打扰。

可是他听不到，任凭我如何张牙舞爪，连一丝风都刮不起来。

倒是他的战马朝我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。

小铃铛，你看得见我是不是？

我左右晃动，果然它的头也跟着摆动起来。

你带沈识去找我好不好，我不想待在那里。

小铃铛眨眨眼，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。

我试着往前走，小铃铛嘶鸣一声跟了上来。

那边沈识果然察觉到了不对劲，他们是多年的搭档，总是默契的。

他乱了脚步，副将赶过来扶住他：将军几天没合眼没进食了，您歇会儿，属下替你去寻。

沈识摆摆手，独自一人跟了上来。

不愧是我喜欢的马驹，它跟着我一路到了洞口，成功引来了沈识。

我不敢进去，蹲在洞口等着沈识。

呜呜咽咽地声音自我身后传来，若不是亲眼所见，很难想象泰山崩定也面不改色的沈识，会有如此悲怮的时刻。

真是让人嫉妒。

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，他才将那具破破烂烂的尸体抱出了山洞。

他闭了闭眼睛，忽地呕出一口鲜血，他更加站不稳了，却仍旧小心心翼翼的地护着怀里。

即便是黑色的披风裹着，我也清楚那是一副怎样破败的身体。

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地方，一只眼眶凸起，至死都没能闭上，双腿血肉模糊，右手以诡异的形状弯折，十指指甲多数脱落，沾满了血泥，那方小洞，全是我抓挠的痕迹。

没想到我和沈识最亲密的接触竟是以这种方式。

沈识，为我报仇，杀了那些畜生好不好。

沈识没有将尸体带回皇宫，而是藏在了沈府的冰窖。

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，亲手洗尽所有的污秽。

沈识的状态很不好，他坐在那里，整个人笼罩一层悲伤。